冰冷的岩石紧贴着后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坚实感。裂缝外,杀戮的喧嚣如同暴风雨般席卷着巨大的矿坑。巴顿手下惊恐的惨叫、矮人火铳沉闷的轰鸣、某种驱邪粉末爆开的刺眼闪光、以及影子那无声却足以撕裂精神的尖啸……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敲打着林奇近乎崩溃的神经。
他蜷缩在狭窄的缝隙最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流浆强行改造后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每一根神经都在灼烧。脑海中,庞大的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失控地奔腾冲撞,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眩晕和撕裂感,那些诡异的低语仿佛也因这混乱而变得更加疯狂和扭曲。
【状态:重伤(流质侵蚀后),虚弱(严重),精神撕裂,能量过载后遗症】
【生命值:8\/30】(濒危!)
【精神力:25\/50】(混乱波动,难以掌控)
【标记:【源初之触】(???)】
数据面板上的数字触目惊心。8点生命值,风中残烛。而那25点精神力,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成了体内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必须立刻处理伤势,否则不用等外面的人或影子发现,他自己就会因重伤和虚弱而死。
他颤抖着手,摸索着怀里。那本《草药图鉴》已经被水和汗水浸得模糊不清,但他还记得地锦草的样子。他强忍着精神撕裂的痛苦,集中那一点点可怜的、尚能控制的感知力,在裂缝深处潮湿的岩壁上艰难搜寻。
运气似乎还没有完全抛弃他。在缝隙最里面,阳光永远无法照到的角落,几株苍白瘦弱、却顽强生长的地锦草紧贴着石壁。
他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采集下来,用石头捣烂,再次敷在伤口上。清凉感稍稍压下了一些灼痛。
【状态:重伤(地锦草敷治,感染风险中),虚弱(严重),精神撕裂,能量过载后遗症】
【生命值:8\/30】(停止下降)
生命值暂时停止了下滑,但依旧岌岌可危。虚弱和精神撕裂的状态没有任何好转。
外面的战斗声似乎渐渐平息了。惨叫声越来越少,火铳声也变得零星,最终彻底消失。只剩下影子那令人不安的、满足般的蠕动声和能量波动。
巴顿的手下……全军覆没了?
林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些影子,解决了闯入者之后,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他这个躲在裂缝里的“小点心”?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尽可能缩成一团,连心跳声都觉得震耳欲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影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它们的能量波动在矿坑里徘徊了一阵后,开始逐渐消散,重新隐入岩壁和积水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冰冷的死寂。
危机……暂时解除了?
林奇刚松了半口气,突然,一阵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由远及近,正向着他藏身的裂缝走来!
不是影子那无声的移动,是人的脚步声!
还有幸存者?还是……巴顿老大的增援到了?
林奇瞬间再次绷紧,握紧了那把锈蚀的短剑,尽管他知道这毫无用处。
脚步声在裂缝外停了下来。一个粗重、带着痛苦喘息的男声响起,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同伴喊话:
“妈的……真邪门……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人都死光了……得赶紧回去报告……”
“喂!还有喘气的吗?老子是‘秃鹫’的人!巴顿那蠢货搞砸了,‘秃鹫’老大要亲自来看看!有活着的就吱一声!”
秃鹫?又一个新名字!听起来像是比巴顿更上一层的势力?他们也被这里的动静引来了?
林奇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见没回应,骂骂咧咧了几句:“操,都死绝了?也好,省得灭口了……得赶紧走,这鬼地方不能待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似乎准备离开。
但就在此时,另一个阴冷、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距离极近,仿佛就在裂缝口!
“等等。”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奇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这个声音……他记得!是那个在 market 里给他乌鸦硬币的、“乌鸦”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
外面的脚步声也停下了,那个“秃鹫”的手下显然也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谁?!谁在那里?!”
“告诉你们老大,‘矿坑里的果子’熟了,但看护的‘恶犬’不止一群。”“乌鸦”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穿透力,“想要摘果子,得先准备好对付‘守夜人’的猎网,还有……‘清洁工’的剃刀。”
“什……什么守夜人清洁工?你他妈到底是谁?!”“秃鹫”的手下声音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嗤……”乌鸦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嘲弄的嗤笑,“滚吧。把话带到。或者……你想留下来喂那些‘水鬼’?”
外面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了那个“秃鹫”手下慌乱远去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矿坑深处。
裂缝外,只剩下那个神秘的“乌鸦”,以及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奇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知道,“乌鸦”肯定发现他了。那些话,是说给那个“秃鹫”的手下听的,更是……说给他听的!
果子?恶犬?守夜人的猎网?清洁工的剃刀?他是在暗示矿坑里的流浆和黑石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而自己,这个意外吞下了“果子”的人,已经成了风暴的中心?
他想干什么?
就在林奇思绪混乱之际,“乌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几乎是贴着他藏身的裂缝,低沉而清晰:
“菜鸟,‘门票’的滋味如何?”
林奇浑身一颤。门票?是指那流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别装死。我知道你听得见。”“乌鸦”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不得不说,你的‘运气’总是好得令人惊讶,也蠢得令人惊叹。居然敢直接用手去碰‘原始流质’……没被直接同化成矿坑里的装饰品,真是……值得研究。”
林奇咬紧牙关,依旧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哼,随你。”“乌鸦”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源初之触’……啧,真是走了狗屎运。不过,福兮祸所伏,小子。你现在的味道,在那些‘猎犬’鼻子里,可比之前香了十倍不止。”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了一丝:“听着,我没时间跟你耗。给你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这里,等着被下一波来找‘果子’的人,或者被‘守夜人’抓去切片研究,或者干脆引来‘清洁工’把你从头到脚‘格式化’一遍。”
“二,”他声音压低,“跟着‘乌鸦’的指引走。我知道一条路,能让你暂时离开这群疯狗的视线。当然,跟我走,也有风险。你自己选。”
说完,裂缝外响起了轻微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乌鸦”没有强迫,直接离开了。他将选择权,交给了林奇。
林奇瘫坐在冰冷的黑暗中,内心激烈挣扎。
留下?几乎是必死无疑。他现在状态极差,随便来几个打手他都应付不了,更别提守夜人或清洁工了。
跟“乌鸦”走?前途未卜。这个人神秘莫测,目的不明,跟着他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是……他似乎真的知道很多内情,而且,他确实提供了那枚关键的乌鸦硬币……
赌一把!跟上他!
求生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一切。林奇挣扎着爬出裂缝。外面,矿坑里一片死寂,只有满地狼藉和冰冷的尸体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乌鸦”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坑道入口。
林奇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他的脚步虚浮,好几次差点摔倒,只能勉强吊在那个不紧不慢的身影后面。
“乌鸦”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至于跟丢,也不让他靠近。
两人一前一后,在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矿坑深处穿梭。“乌鸦”对这里异常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最出乎意料的路径。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林奇感觉体力再次耗尽,快要坚持不住时,“乌鸦”在一个巨大的、早已废弃的升降井前停了下来。
井口深不见底,只有生锈的钢索垂落下去,没入黑暗。
“乌鸦”转过身,兜帽下的阴影似乎看了林奇一眼,然后指了指那深不见底的井口:“下去。到底,左转,有一条废弃的维护通道,能通往下水道主网。顺着水流走,你会找到一个标记着‘三只老鼠’图案的检修口。在那里等着。”
说完,他根本不给林奇提问的机会,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向后一步,直接消失在了升降井旁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林奇一个人,站在阴风阵阵的废弃升降井前,面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下去?从这里?
他看了看那锈迹斑斑、看似随时会断裂的钢索,又看了看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
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充满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用破烂的布条缠住手,抓住那冰冷的钢索,开始一点点向下滑去。
钢索粗糙冰冷,摩擦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手掌,带来钻心的疼痛。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下落都耗尽全力。深渊般的黑暗从下方涌来,仿佛要将他吞噬。
亡命矿坑的逃亡,还在继续。而指引前路的,只有一只神秘的乌鸦,和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