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金怪蛇盘踞在灵泉之畔,身躯不过丈许,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它仿佛与这片淡紫色的雾气、与那汪灵泉、甚至与整个隐雾泽的法则融为一体,呼吸之间,周围的雾气都随之微微荡漾。
它并未睁眼,但林弈和苏婉都感觉到,一股冰冷、漠然的意志已经锁定了她们。
“是‘时空蜃蛇’的亚种……或者说,是带有其稀薄血脉的后裔。”蝎夫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成年的时空蜃蛇能操控局部时空,颠倒因果,极其难缠。这条虽未成年,但血脉威压做不得假,其实力……恐怕已触摸到知命境的门槛!”
知命境!那是凌驾于洞玄之上的大境界,掌控自身命运,初步窥探天地法则的强者!
即便只是触摸门槛,也绝非现在的她们所能正面抗衡!
苏婉的心沉了下去。面对这样的存在,强取九窍蕴神莲无异于自杀。
“它的目标是守护神莲,并非主动攻击。”蝎夫人仔细观察着怪蛇的状态,“它似乎正处于一种深度的沉眠或者说修炼状态,若非我们靠近灵池,它可能根本不会理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如何做?”苏婉问道,她知道蝎夫人既然敢来,必然有所准备。
蝎夫人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刻画着无数细密符文的木盒,盒盖上贴着一张不断扭曲、仿佛有活物在内部挣扎的紫色符箓。
“这是沙蝎秘藏的‘虚空扰流盒’。”蝎夫人解释道。
“激发后,能制造小范围的空间紊乱,干扰时空类生物的能力和感知,但只能持续十息时间,且对知命境以上的存在效果会大打折扣。”
她看向苏婉,语速加快:“我需要你在我激发此盒的瞬间,以最快速度采集九窍蕴神莲!”
“记住,此莲需以玉器盛放,不可沾染金铁和血肉之气,否则灵性大损。采集后,立刻向我靠拢,我们必须在扰流效果消失前撤离!”
十息!采集神莲并撤离!这简直是与死神赛跑!
苏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羊脂玉瓶和一把温润的玉铲,点了点头:“明白!”
蝎夫人不再多言,她示意苏婉准备好,自己则缓缓向侧面移动,试图寻找一个最佳的激发角度,既能最大程度干扰怪蛇,又不会将苏婉卷入空间紊乱的核心。
时间仿佛凝固。浓稠的淡紫色雾气中,只有灵泉汩汩的流动声和那怪蛇悠长而缓慢的呼吸声。
就在蝎夫人移动到预定位点,准备激发虚空扰流盒的刹那——
那一直紧闭双目的怪蛇,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漩涡!
被这双眼睛注视的瞬间,苏婉和蝎夫人都感到周遭的空间骤然变得粘稠、扭曲,时间的流速似乎也开始紊乱,前一瞬仿佛被拉长,下一瞬又仿佛被压缩!
它醒了!或者说,它从一开始就未曾真正沉睡!
“不好!”蝎夫人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将元炁疯狂注入手中的漆黑木盒!
嗡——!!!
一股无形却剧烈的空间波动以木盒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周围淡紫色的雾气瞬间被搅动得支离破碎,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扭曲,景物重叠!
那怪蛇周身稳定流淌的时空之力,果然出现了一丝凝滞和紊乱!
“就是现在!”蝎夫人厉声喝道!
苏婉早已蓄势待发,在空间扰爆发的瞬间,她将雨师之力催动到极致,身形如同一道淡蓝色的轻烟,无视了周围扭曲的光影和紊乱的重力,精准地掠向灵泉中央的九窍蕴神莲!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玉铲轻巧地探入莲花根茎与泉水连接之处,手腕微抖,一股柔和的劲力透出,就要将那神莲完整取下!
然而,就在玉铲即将触及莲茎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怪蛇眼中旋转的幽暗漩涡骤然加速!它似乎被这蝼蚁的冒犯彻底激怒,发出一声无声却直撼神魂的尖锐嘶鸣!
尽管身处虚空扰流之中,它依旧强行调动起部分力量,那庞大的蛇尾猛地抬起,并非抽向苏婉,而是狠狠拍击在灵泉之畔的地面上!
轰!
整个淡紫色雾气的盆地剧烈一震!灵泉沸腾,泉水冲天而起,并非普通的水,而是蕴含着精纯灵气和奇异时空之力的水流!
这些水流在空中交织,瞬间化作一张巨大、粘稠、闪烁着幽光的时空之网,向着刚刚触碰到莲茎的苏婉当头罩下!
这网并非实体,而是由紊乱的时空法则构成,一旦被罩住,后果不堪设想!
苏婉脸色煞白,她感受到了那网上传来的、足以将她撕碎或放逐到未知时空的恐怖力量!她若执意采莲,必然被时空之网吞噬!若放弃后退,则前功尽弃!
电光火石之间,她做出了决断!
她没有后退,反而将体内所有元炁灌注于手中的玉铲和玉瓶之上!
玉铲光芒大放,强行切断了莲茎与泉水的最后一丝联系!同时,她左手玉瓶精准地迎向那坠落的神莲!
就在神莲落入玉瓶的瞬间,那时空之网也已然临头!
“苏婉!”远处的蝎夫人看得目眦欲裂,她拼命催动虚空扰流盒,试图干扰那张网,但效果已然大减!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一道煌煌如日、纯净浩大的星辰光柱,竟毫无征兆地破开了隐雾泽上空那万古不化的浓郁瘴气,如同天外神罚,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张即将合拢的时空之网上!
嗤——!!!
如同沸汤泼雪!那由紊乱时空法则构成的巨网,在至纯至正的星辰光辉照耀下,竟发出了刺耳的消融声,瞬间被灼烧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苏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形如同游鱼般从那缺口中电射而出,落回蝎夫人身旁,手中紧紧握着那个装有九窍蕴神莲的玉瓶!
两女来不及欣喜,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那破开的瘴气窟窿中,一道略显虚幻、却挺拔如松的身影正缓缓消散。
那身影周身缠绕着熟悉的星辰光辉,虽然模糊,但苏婉和蝎夫人都瞬间认出——
是林弈!或者说,是他沉睡中潜意识凝聚的一道星辰投影!
他竟然在昏迷中,感应到了此地的危机,并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强行投射力量,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苏婉!
而此刻,那道投影已然耗尽力量,彻底消散。
“吼——!!!”
时空蜃蛇后裔彻底暴怒!它守护的神物被夺,还被蝼蚁般的存在接连挑衅,甚至引来了让它本能厌恶的星辰之力!
它那幽暗的双眼死死锁定苏婉和蝎夫人,周身鳞片片片倒竖,一股更加恐怖、仿佛要冻结时空的毁灭性能量开始疯狂汇聚!虚空扰流盒的效果正在迅速消退!
“走!”
蝎夫人毫不犹豫,一把拉住还有些怔然的苏婉,捏碎了手中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刻画着复杂传送符文的骨片!
嗡!
刺目的白光瞬间将两人吞噬!
下一刻,恐怖的毁灭性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将两人原本站立之处彻底湮灭成一片虚无的黑暗!
当能量余波散去,灵泉之畔,只剩下那条暴怒的暗金怪蛇,对着空无一物的沼泽发出无声的咆哮。
数十里外,隐雾泽边缘地带,空间一阵扭曲,蝎夫人和苏婉踉跄着跌出,脸色苍白,气息紊乱。
那随机传送骨片虽然救了她们一命,但传送过程中的空间撕扯之力也让她们并不好受。
苏婉第一时间检查手中的玉瓶,确认九窍蕴神莲完好无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随即望向星火据点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蝎夫人也望着那个方向,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如渊。
“潜意识投影……跨越空间干涉现实……林弈,你身上的秘密,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她低声自语,随即收回目光,看向惊魂未定的苏婉。
“东西到手,立刻返回据点。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不再停留,强忍着伤势和消耗,向着据点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隐雾泽之行,虽然成功取得了九窍蕴神莲,但其过程之凶险,以及林弈那出人意料的干预,都让苏婉和蝎夫人心中,留下了更深的波澜与疑虑。
而沉睡中的林弈,在强行投射出那道救命的星辰光辉后,识海深处那黯淡的星图,似乎变得更加黯淡了。
唯有最核心的一点微光,依旧顽强地闪烁着,仿佛在积蓄着下一次苏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