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烨就到了工地。陈伯前脚刚走,地基已经放好线,几个帮工正往墙角堆砖。他绕着地基转了一圈,低头看了看垫层的碎石铺得还算匀实,心里松了半口气。
二哥拎着一袋水泥从板车上跳下来,额头上全是汗,见林烨来了也没打招呼,直接把袋子往地上一蹾,扬起一片灰。
“这水泥是昨天新到的?”林烨问。
“嗯,三车全拉回来了。”二哥撕开袋口,倒出一堆灰白粉末,“省了三十块,这批便宜,够用。”
林烨蹲下抓了一把,指头搓了搓。手感轻,颗粒粗,不像正规厂出的料。他皱了眉:“哪买的?”
“镇上老刘建材点,熟人价。”二哥抹了把脸,“工期紧,你又不让赊账,我不多想想办法,难道让大哥打光棍?”
林烨没回话,默默打开系统界面。指尖在虚空中一点,一道淡不可见的光扫过刚砌起的一段矮墙。几秒后,数据浮现:结构强度评级d,钢筋粘结度不足百分之四十,水泥凝结系数异常偏低。
他合上系统,脸色沉了下来。
“拆了。”
“啥?”二哥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段墙,今天必须拆。”林烨指着刚砌好的东侧,“水泥不行,撑不住两年就得裂,房子塌了谁负责?”
二哥一下子火了:“你疯了吧!昨儿才跟人家拍胸脯说按时交工,今天你就让我砸墙?你当这是积木?”
“我当这是命。”林烨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咱们家好不容易让人家点头答应婚事,你拿劣质水泥糊弄,出了事,人家骂的不是你,是我大哥,是我们全家。”
“我这是为了谁?”二哥嗓门猛地拔高,“你以为我想省这点钱?我不也是怕耽误日子?你天天神神秘秘搞你的‘计划’,可家里等不起!”
林烨盯着那堵墙,没退步:“质量不过关,盖得再快也没用。要么拆,要么我亲自停工。”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让。工人们站在边上不敢吭声,手里工具都停了。
就在这时,大嫂挎着个竹篮从村道走来,路过院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她本想送些煮鸡蛋过来给工人加餐,可刚靠近,就听见二哥吼了一句:
“不就是用了点次品水泥吗?又没人看得出来!”
空气一下子静了。
大嫂的手僵在篮子上,脸色刷地变了。她抬头看向二哥,又望向林烨,嘴唇动了动,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嫂子!”林烨立刻喊了一声。
风太大,声音没传远。大嫂走得极快,头都没回,径直朝着村口方向去了。
林烨一把扯下肩上的外套,扭头盯住二哥:“你现在明白你干了什么?”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哥也慌了,“我是说——”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林烨打断他,“重要的是她听见了什么。你一句话,把大哥的脸面、咱们家的信誉,全踩进泥里了。”
二哥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他看着那堵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图快省事的决定,可能真把事情搞砸了。
林烨不再多说,抬腿就追。
村道上尘土飞扬,大嫂的身影已经在百米开外,走得急,布鞋底都快磨穿了。林烨加快脚步,一边跑一边摸出裤兜里的纸条——那是系统导出的采购记录,每一笔支出都清清楚楚,包括正规水泥的报价单和未付款凭证。
他必须赶在她回家前拦住她。
“嫂子!你等等!”他边跑边喊。
大嫂脚步没停,反而更快了。她右手紧紧攥着篮子把手,指节发白,肩膀微微颤着。
林烨咬牙继续追。太阳升得高了,晒得人脸发烫,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带着误会回去。一旦她父母知道“林家用次品水泥应付婚事”,这婚约立马就得黄。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就在他快要追上的时候,大嫂突然拐进了路边的小坡,抄近路奔向村口的老槐树。那里是出村的必经之路,再过去就是通往她娘家的土路。
林烨猛吸一口气,跨步冲上坡道。
“嫂子!”他再次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能证明!”
大嫂终于停下,站在槐树底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眼里有委屈,也有怒意,声音发抖:“三儿,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你们……真打算用便宜水泥,糊弄我哥哥的妹妹?”
林烨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缓了两秒,直起身把纸条递过去:“你看这个。”
大嫂没接。
“这是系统导出的全部采购明细。”林烨声音稳住,“正规水泥每吨四百八,我们订了两吨,定金付了一半。这笔钱没动,是因为货还没到。二哥用的这批,是他私自联系镇上小贩买的,我没同意,也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拉回来的。”
大嫂盯着那张纸,没伸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烨继续说,“你觉得我们瞧不起你家,想省成本娶你进门。可你要真了解我们家,就知道我哥为了这房,每天多干两个钟头,我妈省吃俭用三年,连件新衣裳都没做。我赚的每一分钱,都记在家账上,一分不少。”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拦这墙,不是不信你,是不想让任何人有一天指着你说——‘你男人家穷就算了,还拿豆腐渣房子害你’。”
大嫂的眼圈红了。
林烨往前一步:“你要走,我不拦你。但请你先看完这张单子,再决定信不信我们。”
他把纸条轻轻放在槐树下的石墩上。
大嫂低头看着那张纸,手指微微抖。风吹动她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
林烨站着没动,等着她的反应。
远处传来鸡鸣,村口的狗叫了几声,有人挑着担子慢悠悠走过。
大嫂终于伸手,拿起纸条。她一张张翻看,目光扫过每一行字迹,呼吸渐渐平复。
林烨刚松了口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二哥。
他满头大汗跑过来,胸口起伏,站定后扑通一声跪在大嫂面前。
“姐……我对不住你。”他声音哽着,“我不该图省事,不该瞒着大家用那批水泥。我是真怕工期赶不上,可我没想过要轻贱你,更没想过害大哥……你要是生气,打我也行,骂我也行,求你别走。”
大嫂愣住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二哥,一时说不出话。
林烨看着这一幕,心里压着的石头稍微轻了些。
他知道,事情还没完。信任一旦裂了缝,补起来需要时间。但现在至少,话已经说开了。
他正想开口再说几句,忽然看见大嫂猛地把纸条塞进怀里,转身就往村外冲。
“嫂子!”林烨立刻追上去。
她跑得比刚才还快,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林烨加快步伐,风在耳边呼啸。他离她越来越近,十米、五米……
就在他伸手要抓住她手腕的时候,大嫂突然拐了个弯,冲上了村口那条通往山外的陡坡。
林烨咬牙跟上。
坡很窄,两边是荒草,她跑得急,差点被石头绊倒,但他没有放松。
他知道,这一趟,他必须追到底。
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晃动,蓝布衫角被风吹得翻飞。
林烨只差一步就能碰到她。
他伸出手——
她的鞋踩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整个人向前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