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多瑙河水是刺入骨髓的冰锥。dpV推进器在背后低吼，拖拽着龙云撕裂的左臂和受伤的腿，在绝对的黑暗中切割水流。每一次水流冲击伤处，都带来眼前发黑的剧痛。吗啡的麻木感如同退潮，寒冷则像无数贪婪的蠕虫啃噬着仅存的体温。前方，陈云峰推进器尾部那点微弱的绿色指示灯，是这片幽冥水域唯一的星辰。他背上绑着的伊戈尔，沉重得如同河底冰冷的礁石。
“幽灵，火种，猎犬一号已就位！声呐主动模式！脉冲扫描开始！”渡鸦的声音在骨传导耳机里响起，带着电流干扰的嘶嘶声，敲打着濒临断裂的神经。
嗡——！一声沉闷、悠长、穿透力极强的低频脉冲，如同深渊巨兽的咆哮，狠狠撞入龙云的颅骨，震得他牙关发颤。紧接着，又是一声！嗡——！无形的声呐波束如同巨大的探照灯光柱，粗暴地扫过他们藏身的水域，浑浊的水体都在这种能量的挤压下微微震颤。龙云甚至能“看”到水面上那艘船的轮廓，巨大的声呐阵列贪婪地向下发射着死亡扫描。
“深度！贴紧河床！”陈云峰的声音冰冷如铁，毫无波澜。他的推进器猛地向下扎去。龙云强忍剧痛，猛压手柄，身体几乎贴上了淤泥和碎石的河床。冰冷的触感透过湿透的作战服。上方，只有声呐脉冲单调而致命的嗡鸣碾压着头顶的水层。
“信号被河床杂波部分遮蔽，但无法完全规避！猎犬一号航速10节，顺流！七分钟后进入精确定位距离！下游三公里有拦截网和感应器阵列！必须在此之前脱离主航道！”渡鸦的语速快得像子弹。
时间在冰冷的河水中飞速流逝。龙云死死盯着前方那点绿光，将推进器功率推到极限。湍急的暗流裹挟着他们，每一次划水都榨取着身体最后的热量。伊戈尔的身体像一个不断下沉的锚。
“火种，干扰？”龙云的声音带着水下的沉闷和嘶哑。
“需要诱饵。”陈云峰的回答如狙击枪上膛，“渡鸦，释放‘蜉蝣’诱饵，坐标：下游一公里，河床凹陷，深度10米。模拟双人dpV，最大功率，五分钟自毁。”
“蜉蝣释放！信号模拟开启！最大功率！”渡鸦的声音伴随细微的电子音。
头顶那令人窒息的声呐压力骤然一轻！嗡鸣的脉冲波束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转向了下游！渡鸦的微型诱饵在水中爆发出强烈的声学信号，完美模拟了他们的特征。
“转向！右舷30度！旧河道支流！”陈云峰的声音陡然拔高。推进器划出急促弧线，猛地扎入右侧一条狭窄、被沉没枯木和水草完全覆盖的黑暗水道。龙云紧随其后，推进器搅起浑浊的腐殖质，视野瞬间消失。
“猎犬一号转向！锁定蜉蝣！加速追击！”渡鸦的声音紧绷。
两人如同水鬼，在障碍丛生的旧河道里疯狂穿梭。腐朽的沉船、倾倒的混凝土块、纠缠的水草……每一次惊险的擦身都让龙云的心脏停止跳动。推进器的噪音被复杂地形扭曲吸收。
“接应点…还有两公里…”龙云的喘息在水下变成一串气泡。
噗通！噗通！噗通！一连串重物入水的闷响从主航道方向密集传来！紧接着，一种更加尖锐、频率更高的“滴滴”声如同催命符，穿透浑浊的水体，从四面八方包围！
“声呐浮标！”陈云峰的声音带上凝重，“猎犬一号投放的被动阵列！覆盖出口！”
龙云的心沉入冰河。无形的声学蛛网已经张开。推进器的噪音、划水、甚至心跳，都将成为暴露的坐标。头顶，猎犬一号引擎的轰鸣再次清晰，它在减速，耐心等待。
“火种？”龙云的手指扣紧控制柄，指节发白。
“减速。关闭推进器。”陈云峰的命令斩钉截铁。
关闭？！在声呐网中停下？自杀！但龙云猛地一咬牙，拇指狠狠按下关闭按钮。世界瞬间死寂，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被无限放大。冰冷的河水像铅块挤压着胸腔。
陈云峰如同水中的暗影，无声移动。他从战术背心防水袋摸出两个鸡蛋大小的黑色圆柱体——mAG-1型磁声脉冲手雷。他示意龙云抓住伊戈尔的带子，自己则贴着河床底部岩石，幽灵般潜向旧河道出口。
浑浊视野中，几条连接浮筒的细长缆线垂入水中。陈云峰在最近的一个浮标传感器下方停住，磐石般稳定。拔掉保险销，用军用束线带将两个mAG-1牢牢固定在传感器金属外壳上。取出一个小小的银色接收器，防水按键上快速输入延时指令。
做完这一切，他无声滑回龙云身边。
“准备。”耳语般的指令。
龙云屏息，肌肉绷紧如弓弦。
三…二…一！
轰！轰！两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闷响！并非爆炸冲击，而是定向爆发的超强磁脉冲和低频声波风暴！
旧河道出口处，那几个漂浮的声呐浮标内部精密电路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电火花在传感器头部一闪而灭，尖锐的“滴滴”声戛然而止！信号传输线缆瞬间过载，冒出青烟！
“浮标阵列失效！电磁脉冲攻击！猎犬一号声呐盲区！冲！”渡鸦的声音带着惊叹。
“走！”陈云峰低吼，推进器绿灯骤亮！龙云几乎同步启动！强大的推力再次将他推向前方。两人如同挣脱枷锁的箭矢，拖着伊戈尔，冲破最后的水草屏障，向着黑暗的下游全速冲刺！身后，主航道上传来猎犬一号指挥官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引擎的怒吼。
冰冷的河水飞逝。黑暗的前方，一点微弱、有节奏的绿色闪光刺破混沌。
“接应点！信号灯！”渡鸦的声音带着解脱。
废弃泵房半浸河水中，入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和钢筋半掩。那点绿色闪光在黑暗深处稳定地明灭。
陈云峰率先冲出水面，mp7A1消音冲锋枪瞬间指向泵房内部阴影，枪口稳定如磐石。龙云紧随其后，格洛克19剧烈晃动地抬起，冰冷的河水和汗水模糊视线，每一次呼吸都撕扯伤口，左臂止血带下的麻木被尖锐胀痛取代。
泵房内一片死寂，只有水流滴落的空洞回响。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下，只有堆积的锈蚀管道和厚厚的灰尘。没有接应队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