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轩”书吧改造工程的进度,像被拧紧了发条。王老板那句“工期一个月”的合同条款,在鲁智深耳朵里就是军令状!但拆旧墙、改水电、焊钢构……每一步都比预想中麻烦。老房子结构复杂,拆墙时发现承重隐患,不得不临时加固;预埋管线遇到地下不明障碍物,只能绕道重排;钢构焊接时,租来的二手焊机又频频罢工……时间在焦头烂额中飞速流逝,转眼只剩最后五天!
五天!要完成地面找平、铺贴四百平米地砖、安装吧台、灯具、书架,还有王老板心心念念的那面“豹子头”青砖文化墙!更别提最后的清洁和调试!
“五天?!神仙也干不完啊!”李水根拿着进度表,脸都白了,“光是铺地砖!按正常速度,一天最多铺八十平!四百平!至少五天!还不算找平、养护时间!其他活怎么办?”
张黑子也急得直挠头:“王老板那青砖墙!要求高!要砌出‘风雪山神庙’的沧桑感!得慢慢磨!快不了!”
板房里气氛凝重。炉火映着一张张疲惫而焦虑的脸。鲁智深没说话,只是蹲在地上,用烧火棍在炉灰里划拉着,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他粗糙的手指沾满了灰,眉头拧成一个死疙瘩。
“鲁工头……要不……跟王老板商量商量……延期几天?”有人小声提议。
“放屁!”鲁智深猛地抬头,豹眼一瞪,“合同签了!字画押了!洒家吐口唾沫是颗钉!说一个月就一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他扔掉烧火棍,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巨大的阴影。
“五天!就五天!”
“地砖!四百平!洒家带人铺!”
“文化墙!洒家亲自砌!”
“其他活!你们分头干!”
“从今晚起!所有人!吃在工地!睡在工地!不完工!不下火线!”
“谁扛不住?现在说!洒家不拦着!扛得住的——”
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鼓擂响:
“跟洒家拼了这条命!把这五天!给老子啃下来!”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拼了!”
“干!”
“五天!干他娘的!”
工人们被鲁智深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彻底点燃!疲惫被抛到脑后,眼里只剩下血丝和狠光!
当夜,工地灯火通明。
简易的工棚里支起了行军床,但没人去睡。几口大锅架在空地上,白菜猪肉炖粉条管够,旁边堆着成箱的方便面、火腿肠和榨菜。鲁智深脱掉了碍事的西装外套,只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背心,裤腿卷到膝盖,露出沾满泥浆的军用胶鞋。
第一战:地面找平!
搅拌机轰鸣!鲁智深亲自操铲,水泥、沙子、水按比例疯狂搅拌!张黑子带着几个壮汉推着独轮车,将搅拌好的砂浆一车车运进场地!李水根拿着激光水平仪和靠尺,扯着嗓子指挥:“这边!低两公分!补浆!快!”“那边!高了!刮掉!”
鲁智深抹了把汗,吼道:“给老子刮平!平得像‘玉麒麟’卢俊义的铠甲!不能硌脚!”
工人们如同上了发条,抹平、刮浆、找平……动作快如闪电!汗水混着泥浆,在探照灯下闪闪发光。一夜鏖战!当晨曦微露时,四百平米的地面,硬是被刮得平整如镜!
第二战:地砖铺贴!
四百平米!浅灰色仿古砖!堆得像小山!
“两人一组!”鲁智深分配任务,“一人刮浆!一人铺贴!黑子!你带人负责运砖!水根!盯缝!给老子盯死了!缝要直!要匀!像‘小李广’花荣的箭!指哪打哪!”
铺砖大战打响!
鲁智深亲自示范!他蹲在地上,左手持齿形刮板,手腕一抖,水泥砂浆如同被驯服的波浪,均匀铺开!右手拿起一块沉甸甸的地砖,“啪”的一声精准拍下!靠尺一靠,纹丝不动!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看好了!刮浆要匀!铺砖要狠!调平要准!”他边干边吼,“洒家铺一块!你们就得铺两块!谁慢了!今晚没肉吃!”
工人们被激起了血性!两人一组,配合默契!刮浆声、拍砖声、靠尺敲击声、调平器的咔哒声……汇成一股狂暴的施工交响!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浸透了工装,滴落在新铺的地砖上,又被迅速擦干。没人喊累,没人停手!饿了,抓起旁边的馒头夹榨菜塞两口;渴了,对着水龙头灌几口凉水;困了,用冷水抹把脸接着干!
奇迹在疯狂中诞生!
第一天结束,铺贴记录:120平米!
第二天:140平米!
第三天:160平米!
第四天中午!当最后一块地砖被鲁智深亲手拍实、调平,靠尺严丝合缝地贴紧时,整个工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四百平!铺完了!”
“四天!不!三天半!铺了四百平!”
“鲁工头神了!”
鲁智深直起腰,布满血丝的豹眼扫过那片平整、缝隙均匀、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灰色地砖海洋,嘴角咧开一个疲惫却畅快的笑容。他布满老茧、被水泥灼伤的手掌,重重拍在旁边一个年轻工人的肩膀上:“好小子!干得不错!”
然而,战斗远未结束!
还有吧台!灯具!书架!最要命的,是那面“豹子头”青砖文化墙!
鲁智深来不及喘息,抓起两个冷馒头塞进嘴里,灌下半瓶凉水,转身就扑向那堆特意淘来的、带着岁月痕迹的老青砖。
“黑子!和灰浆!老魏!给洒家递砖!”
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蹲在墙角,拿起一块块沉重的青砖。他没有用水平仪,没有用铅垂线,全凭一双手、一双眼睛和浸透骨髓的经验!手腕沉稳有力,灰刀翻飞,灰浆被均匀地抹在砖上,再精准地按上墙面!每一块砖的角度、缝隙、凸凹,都经过他手指的摩挲和眼神的丈量!他要的不是横平竖直的呆板,而是那种历经风霜、粗粝却坚韧的“沧桑感”!
“这里!凹进去一点!像挨了风雪!”
“这块!凸出来!得有股子倔劲!”
“缝!别太齐!要乱!乱中有序!像被逼上梁山的怒火!”
他一边砌,一边喃喃自语,仿佛在与砖石对话,与那个虚构的“豹子头”林冲共鸣。汗水顺着他虬结的肌肉沟壑淌下,滴落在青砖上,洇开深色的印记,仿佛也成了“沧桑”的一部分。
第五天深夜。
书吧主体工程基本完工。吧台锃亮,灯光温暖,书架整齐。空气中弥漫着新木材、油漆和水泥混合的气息。只剩下文化墙最后几块砖的收口和地面的最后清洁。
鲁智深还在墙角。他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最后一块需要调整角度的青砖。他左手扶着砖,右手拿着灰刀,手腕微微颤抖。连续五天五夜几乎不眠不休的疯狂赶工,透支了他如同蛮牛般的体力。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他努力想集中精神,将最后一点灰浆抹匀,但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灰刀从无力的手指间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想弯腰去捡,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鲁工头!”旁边的张黑子惊呼一声,想上前扶他。
鲁智深摆摆手,声音嘶哑:“没……没事……最后一块……马上好……”他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块青砖按进预留的位置,手指用力压了压缝隙。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地靠在了墙角堆放的几袋未开封的水泥上。
沉重的疲惫感瞬间将他吞没。他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头一歪,就这么倚着冰冷坚硬的水泥袋,闭上了眼睛。几乎是下一秒,低沉而均匀的鼾声,就从他那布满胡茬的嘴角传了出来!
他睡着了!
在弥漫着粉尘和油漆味的工地角落!
倚着冰冷的水泥袋!
脸上、头发上、工装上沾满了泥灰!
一只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冷馒头!
鼾声如雷!睡得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整个工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李水根眼眶瞬间红了。张黑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几个年轻工人更是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王老板带着助手,悄悄推开了工地大门。他是想来看看深夜赶工的进度。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对着那个倚着水泥袋、鼾声震天、浑身泥灰却睡得无比深沉的身影,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鲁智深毫无察觉。他太累了。
照片定格。
昏黄的灯光下,魁梧的汉子蜷缩在冰冷的工业材料旁,安全帽歪斜,脸上带着泥污和极致的疲惫,嘴角却似乎挂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放松。背景是刚刚铺好的、光洁如镜的四百平米地砖,和那面尚未完全清理、却已初具“风雪山神庙”沧桑神韵的青砖文化墙。
强烈的对比!极致的疲惫!无声的震撼!
王老板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手指微微颤抖。他没有叫醒鲁智深,只是对李水根和张黑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书吧崭新的落地窗,洒在那片光洁的地砖上时,鲁智深猛地惊醒!他一个激灵坐起身,环顾四周。
“墙!墙砌完了没?地砖擦干净没?”他声音沙哑。
“鲁工头!都……都弄好了!”李水根赶紧回答,声音带着哽咽,“您……您看!”
鲁智深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那面青砖文化墙前。晨光中,老青砖的斑驳纹理、刻意留出的粗犷缝隙、恰到好处的凹凸起伏,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力量与沧桑感的画面,仿佛真的诉说着“豹子头”林冲风雪夜奔的悲壮与不屈。
他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四百平米地砖,平整如砥,缝隙均匀,光可鉴人。
“好!好!”鲁智深布满血丝的豹眼中,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他用力拍了拍冰冷的青砖墙,又跺了跺坚实的地面。
“这墙!够硬!”
“这地!够平!”
“咱们的骨头!够硬!够平!”
他转身,看着身后同样疲惫不堪却满脸自豪的兄弟们,声音洪亮:
“收工!回家!睡觉!”
“肉!管够!”
几天后,王老板的“文墨轩”书吧正式开业。复古与现代交融的设计,尤其是那面充满故事的青砖文化墙,吸引了众多顾客。而那张王老板随手拍下的、鲁智深倚着水泥袋酣睡的照片,被他配上文字“致敬!用骨头铺就梦想的人!”,悄悄发在了朋友圈。
照片和文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本地朋友圈、微博、甚至建筑行业论坛扩散开来!
“五天五夜!四百平地砖!神速!”
“这睡姿……看着都心疼!”
“这才是真正的工匠精神!”
“鲁工头?是那个带工人讨薪的?”
“智深建筑!牛!”
照片里的鲁智深,鼾声如雷,泥灰满面,却睡得无比深沉。那倚着水泥袋的“网红睡姿”,没有滤镜,没有摆拍,只有最真实的疲惫和最质朴的力量。它像一枚勋章,无声地诉说着五天五夜的浴血奋战,也像一面旗帜,为这个草根团队,在冰冷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里,插下了第一块属于他们的、带着汗水和荣光的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