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兰卿画红着眼摇头,“不敢杀了。”
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杀人,就给明曦带来了不小的灾难。
那时,仿佛是知道那些人,一定会因为她杀人而借故为难,所以图兰明曦早早就嘱咐了,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自己杀人。
图兰卿画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听了姐姐的话。
没曾想……
之后竟是图兰明曦独自一人,认下了在宫中行凶的罪。
她生怕牵连了妹妹,所以只说那两个人是想对自己不敬,从头到尾,半点没有提及图兰卿画的名字。
“因为我杀人,明曦挨了父亲几十鞭,还顶着一身伤,被罚跪了整整三天……”
宴凤池轻轻拍了拍她的指尖,依旧让她收下那把匕首。
“不会,再这样了。”
“会的。”图兰卿画低声回应,“以前是父王,现在是谢明玦……”
“姐姐依旧处处掣肘,而我……还是没有自由。”
“父王的确对我不好,但至少对姐姐还有一份舐犊之情,而谢明玦……她甚至会用我威胁姐姐。”
“所以,我们的状况,甚至要比之前,更糟糕。”
宴凤池沉默良久,一番权衡之后,还是给出了承诺。
“我会,再劝他。”
图兰卿画有些没听明白,她本能的转头,帷帽的边缘似猫爪般轻轻擦过他的唇瓣,又麻又痒……
“什么?”
见她没听明白,宴凤池赶忙补充道:
“皇后娘娘,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所以,我会劝陛下,善待她。”
“我,往来宫内外,能照应,的地方,也会……照照照应!”
他太想把话说得清楚明白,结果反而因为紧张适得其反,连舌头都险些捋不清了。
这支支吾吾的狼狈模样,也终于让一直愁眉不展的女孩儿笑出了声。
“其实,我一直想问来着,为什么你说话,是,这个,样子的?”
“仿佛,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还蹦得十分困难?”
此话一出,宴凤池又红了耳垂。
这……好像还是图兰卿画第一次,主动询问关于自己的事。
他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些,而后才开始解释:
“做奴隶,的时候,被,割掉了,一部分,舌头。”
“所以,我,很少,说话。”
“但……”
他挠挠头,又羞怯怯的补了句,“我,喜欢跟,你,说话~”
图兰卿画分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但先对这家伙友善些,总是不会错的。
在她记忆里,明曦也说过,要想一个人为你所用,首先要让他一步步得到好处,但又不能一次让他满意。
这好像叫,什么擒什么纵来着?
图兰卿画想不起来,只默默收下了手中那把匕首。
“好,信你一回,还有……”
她掀开薄纱,附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道:
“我也,替姐姐,谢谢你~”
这次,她看的清楚,自己话才说完,男人的脸就肉眼可见的红了个彻底……
就连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这样的表情……她倒是从未见过,还——挺新奇?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宴凤池带她逛了京城的夜市,吃了很多图兰卿画从没吃过的小吃。
渐渐的,她骑马骑得累了,就让宴凤池将自己抱了下来。
两人顺着花灯漂流的方向一路漫步,最后去到了种满桂花的护城河边。
图兰卿画手中握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看到有花灯搁浅,赶紧就要松开宴凤池的袖子去捞,却被他一把拽住。
“小心,水,很深。”
女孩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那人就率先上前,将搁浅的花灯轻轻推回了正轨。
图兰卿画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想干嘛啊?”
宴凤池转过身,下一秒,掌心已经捧出了一盏精致又小巧的兔子花灯。
“诶?!好漂亮!”
她快步跑过去,连忙接过兔子灯细细打量。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我都没发现!”
宴凤池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小心翼翼的将它们铺在了一旁的石块儿上。
“你,看烟火,的时候。”
说着他就朝女孩儿勾了勾手,“来,写愿望。”
图兰卿画捧着怀中的小兔子,赶忙摇头,“我不会写字。”
宴凤池:“那,你说,我,帮你,写。”
“都说,这样许愿,灵验。”
女孩儿歪歪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曾经姐姐,带自己在那小院放天灯祈福时的画面了。
“好~”
她笑盈盈的回应,“我的愿望就是:明曦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宴凤池勾了勾唇,却并未动笔。
“只能,写,一个。”
“不然,不灵。”
女孩儿懊恼的哼唧一声,在她眼里,自己刚才许的,就是一个愿望啊?
但既然宴凤池都这么说了,那她也只好入乡随俗。
“好吧,那就改成:明年这个时候,希望我跟明曦,都能自由~”
“这总只算一个了吧?”
男人嗯了一声,随后就握笔,在红纸上落下一排娟秀的字迹。
图兰卿画虽然看不懂中原的字,但她还是觉得,他写得很漂亮~
写完后,红色的纸条被小心细致的卷起来,放在了兔子灯的最中央。
宴凤池点燃灯中烛火,正要带图兰卿画去河边放,却突然被她叫住。
“诶?这就要放进水里了吗?”
宴凤池不明白她的意思,“还差,什么吗?”
女孩儿指了指他本人,“就只写了我的愿望呀,你的呢?”
“我……我的?”男人瞬间一怔,明显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呀,你的。”
图兰卿画说得认真,“灯是你买的,字是你写的,结果愿望却只放我一个人的?”
她摊摊手,又再补了句,“之前明曦和我放天灯,许下的,也是两个人的愿望。”
语毕,她就去那一叠没用完的红纸中,挑了一张最漂亮的铺在石头上。
“来写吧,你的欲望,然后再一起放灯~”
明明只是一些寻常的举动,此刻,却让宴凤池心里暖的一塌糊涂。
“好……写。”
他木讷的走过去,本已提起的笔,却在意识到什么后,瞬间定格在了半空中。
她想要的,是自由。
而自己真正想要的……
却是永远把她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