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浅之眼皮一抬,仿佛听见了近期最好笑的笑话。
“哈?”
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指尖,“你在——命令本宫?”
短短几个字的功夫,言浅之的态度急转直下,明明是语调依旧柔和,但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冷的刺骨,甚至让夜照安莫名一怔。
他赶紧抚了抚胳膊上长出的鸡皮疙瘩,心中更加笃定了。
因为曾经的夜惊鸿,这也是这样擅长虚张声势,但归根结底,就是纸老虎罢了。
于是,他态度愈发强硬,甚至开始光明正大的挑衅起言浅之来。
“小王不敢,小王只是想替陛下清君侧罢了。”
“且贵妃娘娘若真心胸坦荡,又何惧摘下这块小小的面纱呢?”
“莫不是……做贼心虚,所以才这般拖延?”
言浅之微微勾唇,下一秒就意味不明的朝夜照安勾勾手指。
夜照安并不知道她是何用意,但见谢元深并未多说什么,只好乖乖走了过去。
没曾想下一秒——
“啪!”的一声!
一记狠辣的巴掌,便精准无误的甩在了夜照安的嘴上。
言浅之不紧不慢的活动着手腕,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威仪仍旧未减半分。
“呵,果真是厚脸皮,硌得本宫手疼~”
“你——”
夜照安咬咬牙,终究只能忍了下去。
他压低声音,舌尖轻顶唇瓣,气愤道,“贵妃娘娘此举,是在坐实小王方才的猜想嘛?”
“不过既然娘娘气了撒了,是不是该摘下面纱,向陛下证明身份了?”
言浅之故作天真的“诶?”了一声,方才还阴沉深邃的杏眼,此刻已经变无比澄澈。
“西域王未免太把当回事了吧?”
“一个以下犯上,口出恶言的小小藩王,本宫赏你一巴掌,那是对你的恩赐~”
“居然还敢得寸进尺,指使本宫?”
“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她就冷眼看向谢元深,“陛下吗?”
谢元深本能的心虚,随即移开眼睛。
见状,夜照安心里大骂了一句认怂狗皇帝,而后只能自己孤军奋战了。
他早已下定决心,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自己一统天下的大计!
如今别说眼前的人是夜长歌,即便是天王老子,他也照惹不误。
“小王自知比不上娘娘的好口才,所以敢问娘娘,要如何,才能让您摘下面纱?”
这般恳求的语气,才让言浅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她半撑着头,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夜照安,好半晌才补了句:
“简单,西域王只需给本宫一个理由。”
“一个让本宫心甘情愿摘下面纱的理由。”
闻言,夜照安眼波流转,不一会的功夫,就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
他原想着倒出一粒拿给言浅之,可转念一想,在谢元深面前做此举,多少显得自己有些寒酸了。
于是,他索性将一整瓶都递给了言浅之。
“不知这瓶可解西域百毒的清心丹,可能让娘娘满意?”
言浅之接过细看,又让大黑跟小白立刻查阅资料,确定这东西大概率对夜长歌有效后,才心满意足的点了头。
“尚可。”
“不过本宫最近脸上过敏,太医嘱咐,上药后最忌见风,否则病情只会更加严重。”
“但西域王一再坚持,本宫顾忌两国邦交,只好委屈自己,如你所愿。”
“可若面纱揭开后,本宫并非西域王所说之人,那……”
“西域王以下犯上,污蔑本宫的罪名,便足以让你被鞭笞三百~”
夜照安向来对自己很自信,此刻他只以为,言浅之是在故意恐吓自己。
目的是让自己望而生畏,不再要求她摘下面纱。
可夜照安认定的事,就绝无更改的可能!
加上言浅之方才收下了他的清心丹,他就更肯定了,眼前之人就是身中西域奇毒,而导致面容尽毁的夜长歌!
于是,他勾起嘴角,肯定的回应道,“若真如此,小王自当认罚。”
“还请娘娘,摘下面纱吧~”
言浅之并未急着动手,而是朝谢元深知会道,“方才的话,陛下可都听见了。”
“届时西域王受罚,陛下便不能再责备臣妾不顾两国邦交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其实谢元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微微颔首,“嗯,朕自会替爱妃做主。”
语毕,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言浅之轻捻面纱边缘,将它轻轻摘了下来。
下一秒,一张白皙娇媚,恍若谪仙临世般惊艳卓绝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此刻言浅之的下半张脸的确如她所说,因为过敏长出了一些红斑,甚至连上面所擦拭的药膏都还泛着一层薄薄的光。
虽早已猜到了答案,但谢元深还是故作愤怒的拍了下桌子,转而朝夜照安怒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不可能啊……”
如今的夜照安还没反应过来,看清言浅之下半张脸的一瞬间,他满眼都写着不可思议。
“不……不对……即便是华佗在世,你的脸都不可能恢复如初的!”
他略显焦急,“莫非,你不是夜长歌,而是夜惊鸿?!”
“荒唐!”谢元深再度拍桌,“什么夜长歌夜惊鸿!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一再胡言!”
如此,连夜照安自己也迷糊了……
因为细看之下,言浅之面容既不像夜长歌,也不像夜惊鸿……
而且他与这两人阔别多年,至于其他的细节,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见状,言浅之已经重新戴上面巾,还轻描淡写的朝宴茗秋吩咐道:
“宴统领,便在此处行刑吧~”
“本宫要亲眼看着西域王被鞭笞三百,一鞭都不能少~”
宴茗秋拱手,“是,微臣遵命。”
之后行刑的过程中,夜照安倒并未太过鬼哭狼嚎,只是那双狠厉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定格在言浅之身上。
像是怨怼,但像是不解……
如今连他自己都糊涂了,这眼前人,难道真的不是夜惊鸿或者夜长歌吗?
可自己的眼睛从不会出错!
而且夜照安记得清楚,在汤泉宫时,他明明透过灯光看到了面纱掩盖下,那半张崎岖不平的轮廓……
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此刻的眼前人,并非方才的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