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苑,百草园(空间雏形)。
混沌灰雾深处,那片被愿力滋养的土地绿意盎然。几株乌头草枝叶舒展,散发着清凉药香。角落那株七星海棠,暗紫色花苞已膨胀至鸽卵大小,色泽紫黑妖异,表面七点星芒般的银白光点流转不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甜腥锐毒之气!花苞微微颤动,如同沉睡的凶兽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空间壁垒的细微涟漪。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贪婪意志,如同毒蛇吐信,从花苞深处探出!它嗅到了……新鲜的、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精神“养料”!
现实世界,百艺堂“号子班”练习场。
王铁柱拄着半截锤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淌下,在冰冷的地面砸出深色印记。他眼中的屈辱和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的、近乎疯狂的亮光!那一声咆哮,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也点燃了他骨子里从未熄灭的火焰!
但下一秒,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席卷而来。他环顾四周,看着教习张师傅呆滞的脸,看着其他练习生惊惧或鄙夷的目光,刚刚燃起的火焰如同被冷水浇头,瞬间黯淡。他……终究还是个只会打铁的粗人。玲珑夫人……失望了吧?
一股混杂着自卑、恐惧和绝望的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半截锤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
嗡——!
空间内,七星海棠花苞猛地一颤!七点星芒银光大盛!那股贪婪的意志瞬间锁定王铁柱逸散出的浓烈负面情绪!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吸摄力,如同蛛网般穿透空间壁垒,瞬间攫住了王铁柱!
“呃……”王铁柱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水浇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感顺着脊椎窜上!他感觉自己的力气、精神、甚至……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被一股力量疯狂抽走!恐惧瞬间放大!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柱子!你怎么了?!”张师傅这才反应过来,惊呼着上前搀扶。
景云岫脚步猛地一顿!冰冷的视线瞬间锁定王铁柱!心脏空间内,七星海棠花苞在吞噬了那股负面情绪后,猛地膨胀了一圈!紫黑光泽更加深沉!花苞顶端,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缝悄然裂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甜腥锐毒之气,如同活物般,从中逸散而出!
反噬!七星海棠在主动吞噬负面情绪加速成熟!代价……是宿主的生机!
景云岫眼中厉色一闪!意念如刀!狠狠斩向那无形的吸摄丝线!
嗡!
空间壁垒剧烈震荡!吸摄力瞬间中断!
王铁柱身体一松,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如同离水的鱼,眼神涣散,浑身被冷汗浸透。
“带他下去休息。”景云岫声音嘶哑冰冷,听不出情绪,“张师傅,他的训练……循序渐进。他吼出来的……就是他的‘道’。”
张师傅看着景云岫冰冷的眼神,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是!夫人!”
景云岫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脊椎深处新生的骨痂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新刃开锋般的嗡鸣,方才强行中断吸摄,空间反震之力让她气血翻涌。但更让她心惊的是……七星海棠的异变!这毒株……已成精了!它在主动狩猎!
听涛阁二楼。
烛火昏黄。景云岫盘膝而坐,掌心紧贴玉扣。意念沉入空间核心。
墨色虚空。暗金脊柱骨矛巍然悬浮,矛锋处那点静思紫气如同星核,温润的光芒滋养着骨痂。缠绕其上的暗红能量流粘稠如血,流淌间发出低沉的咆哮。骨架下方,巨锤印记缓缓沉浮,规则丝线坚韧如钢丝,每一次锤击都带来骨矛更加凝实的震颤。
但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空间边缘那片“百草园”上。
七星海棠的花苞,在吞噬了王铁柱的负面情绪后,裂缝又扩大了一丝!紫黑色的花苞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散发出的甜腥锐毒之气更加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清晰的……精神波动?!它在……呼吸?在……成长?
意念凝聚成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向花苞裂缝。
嗡!
一股冰冷、贪婪、带着强烈排他性的意志猛地反扑!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意念探针瞬间被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侵蚀、消融!景云岫识海一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好霸道的毒!
但就在意念接触的刹那,她也捕捉到了一丝信息!花苞深处,那滴即将凝聚成型的紫黑色毒露,蕴含着极其精纯的、能刺激神经末梢、修复受损经脉的活性物质!但同时……也蕴含着能冻结灵魂、腐蚀心智的恐怖剧毒!
毒与药!生与死!一体两面!
想要取其精华,压制脊椎剧毒,加速骨痂愈合……就必须承受其反噬!甚至……被其控制!
景云岫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决绝。风险巨大,但……值得一搏!她需要力量!需要尽快修复这具残躯!景如雪不会给她太多时间!
她意念微动,一缕极其精纯、混合着空间本源气息的精神力,如同最诱人的饵食,缓缓探向花苞裂缝……
翰墨轩,后院。
巨大的雕版在油墨滚筒下疯狂转动,散发着浓烈油墨清香的纸张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伙计们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汗流浃背地分拣、装订。
孙有福肥胖的身躯在纸山墨海中穿梭,三角眼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声音劈了叉:“快!再快!玲珑夫人创刊号!加印!再加印五万份!全城!不!京畿十八县!都要铺满!银子!银子堆成山了!”
一个伙计连滚爬带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掌柜的!不好了!国子监…国子监祭酒孔大人!带着…带着几十个老学究!堵在咱们门口!举着血书!说…说《梁祝》伤风败俗!《京城娱闻报》是妖言惑众!要…要烧了咱们的雕版!封了翰墨轩!”
孙有福脸上的肥肉猛地一抖!国子监祭酒!清流领袖!这…这麻烦大了!
“烧雕版?封铺子?”孙有福眼中凶光一闪,随即被更疯狂的亢奋淹没,“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玲珑夫人说了!言路畅通!他们闹!就是给咱们送头条!快!让刻板师傅停下!立刻!马上!刻一套新雕版!标题就写——‘国子监祭酒率众焚书!是卫道?还是堵民之口?’!配图!给老子画!画他们举着血书凶神恶煞的样子!快——!”
摄政王府,观星楼。
慕容玄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他手中拿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报纸”。
一份是翰墨轩新鲜出炉的《京城娱闻报》创刊号。头版头条,玲珑夫人那篇《发刊词》锋芒内敛,字字千钧。“风闻、雅音、新声、时议”四大板块划分清晰。在“时议”一角,一篇署名“墨尘”的短评《论静坐》,笔锋如刀,直指国子监学子静坐是“以礼法之名,行堵塞言路之实”,引发轩然大波。
另一份,则是国子监连夜刊印的《清流正声》。头版便是祭酒孔令贤的檄文《斥妖书邪报乱纲常》,痛斥《梁祝》“淫词艳曲,惑乱人心”,《京城娱闻报》“妖言惑众,动摇国本”,号召天下读书人共诛之!
“文战……”慕容玄低声自语,指尖摩挲着温润的墨玉扳指。扳指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灼热感,正隐隐传来。方向……惊鸿苑。
“王爷,”玄衣侍卫无声出现,“惊鸿苑‘东陵之声文工团’首训,王铁柱失控,玲珑夫人现身…似有异动。翰墨轩门前,孔令贤率众围堵,孙有福已命人刻制新雕版,标题…‘国子监祭酒率众焚书!是卫道?还是堵民之口?’。”
慕容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玲珑夫人…这是要把天捅破。”他顿了顿,“景贵妃那边?”
“景贵妃…今晨入宫,在陛下面前哭诉良久。陛下…已下口谕,命礼部彻查‘东陵之声’及《京城娱闻报》是否僭越礼法…周正…已领命。”
“礼部?”慕容玄眸光微凝,“周正…景贵妃的狗。这是要…从礼法上做文章了。”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玉石栏杆,“告诉玲珑夫人…她的‘文娱摄政’章程,本王批了。京畿三县官办戏楼,即日起,交由‘东陵之声文工团’试点运营。让她…放手去做。”
“是!”侍卫领命,身影隐去。
慕容玄目光投向惊鸿苑方向。扳指深处的灼热感…似乎…又清晰了一分?静思殿…那扇门…与惊鸿苑的空间…究竟有何关联?
惊鸿苑,听涛阁二楼。
景云岫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雪,唇边一丝未干的血迹刺目惊心。方才强行试探七星海棠花苞,精神反噬不轻。但她的眼神,却冰冷锐利如淬火寒刃。
宋小蝶捧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京城娱闻报》创刊号,小脸激动得通红:“姑娘!玲珑夫人!您看!全城都轰动了!翰墨轩门口…人山人海!还有…还有摄政王府派人传话!说…说王爷准了您的‘文娱摄政’之议!京畿三县的官办戏楼…归咱们了!”
文娱摄政…第一步,成了!
景云岫接过报纸。目光扫过玲珑夫人那篇气势磅礴的《发刊词》,扫过“墨尘”那篇锋芒毕露的《论静坐》,最后落在“新声”板块——那里赫然刊登着“东陵之声”十强新秀的简介和…她亲自设计的“角色Ip签名”!
王铁柱的签名,赫然是一柄古朴的铁锤,锤身缠绕着火焰纹路,下方一行小字:“千锤百炼,锻骨铮铮”。柳如烟的签名,则是一把琵琶,琴弦如月华流淌,旁书:“如烟似梦,弦动京华”。每一个签名,都蕴含着独特的意境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空间印记!如同无形的锚点,持续吸收着观众的喜爱与关注,转化为空间愿力!
“京畿三县…”景云岫声音嘶哑,“名单。章程。”
宋小蝶连忙递上一份卷宗:“宋班主和孙掌柜连夜拟的。试点戏楼名单、人员调配、剧目排期…都在里面。还有…玲珑夫人,您看这个…”她指着卷宗最后,“孙掌柜提议…趁热打铁!三天后,在翰墨轩门前广场,举办‘东陵之声文工团’首次发布会!公布试点计划!让十强新秀…集体亮相!现场表演!”
发布会?集体亮相?
景云岫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微光。好主意!将“文娱摄政”的声势推向高潮!同时…也是最好的愿力收割场!
“准。”她合上卷宗,“告诉孙有福…发布会,按最高规格办。玲珑夫人…亲自到场。”
“是!”宋小蝶激动地应道,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可是姑娘…您的身体…还有…礼部那边…周正已经领了圣谕,要彻查咱们…”
“无妨。”景云岫声音平淡无波,“发布会…照常。”
她缓缓闭上眼。意念沉入空间。七星海棠花苞的裂缝又扩大了一丝。时间…不多了。发布会…是契机,也是…战场!
三日后,翰墨轩门前广场。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比惊鸿苑决赛日更加汹涌!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偌大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狂热、好奇和一种见证历史的兴奋!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后方,巨大的红绸帷幕上,龙飞凤舞写着:“东陵之声文工团”首次发布会暨京畿文娱革新启动仪式!
高台两侧,巨大的聚光镜阵列早已架设完毕!孙有福亲自指挥着光影学徒调试滤色片,赤红、幽蓝、翠绿光柱交错闪烁,将高台渲染得如同仙境!
贵宾席上,慕容玄端坐主位,玄色衣袍在阳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他面色平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墨玉扳指。扳指深处,那股灼热感……越来越清晰了。周正坐在下首,脸色阴沉,眼神闪烁,不时看向入口方向。
“玲珑夫人到——!”司仪激动的高喊穿透喧嚣!
刷——!
全场瞬间安静!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投向入口!
一辆素雅却精致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起,一只纤纤玉手探出,随即,一道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下车。
一袭素净的月白色锦缎长裙,裙摆绣着淡雅的银色云纹,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轻纱披风。脸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如秋水、却又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鬓边,更添几分清冷疏离。身姿单薄,却挺直如修竹,行走间,裙裾微动,如同月下青莲,不染尘埃。
玲珑夫人!
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逼人的气势,只有一种沉淀到骨子里的从容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智慧光芒!
“参见玲珑夫人!”不知是谁带头,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浪震天!
玲珑夫人(景云岫)微微颔首,在宋小蝶的搀扶下,缓步走向高台。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端,轻盈而稳定。轻纱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那双露出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全场,目光所及,喧嚣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她走到高台中央,站定。广场上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唯有风吹动她披风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沸腾的人海。
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右手。素手纤纤,掌心向上。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却带着无形的魔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今日,”清冷平和、却如同玉磬敲击般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声音响起,“非为玲珑一人。非为惊鸿一苑。”
她声音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期盼的眼睛。
“为开民智一扇窗。”
“为扬国风一方土。”
“为天下有才者…辟一条路。”
“为黎民百姓…添一分乐。”
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如同清泉流淌,涤荡人心!
“即日起,”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开创时代的决绝,“‘东陵之声文工团’,将入驻京畿三县官办戏楼!排演新剧!传唱新声!票价…减半!童叟…无欺!”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欢呼声!尖叫声!掌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减半票价!童叟无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普通百姓也能走进戏楼!享受曾经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欣赏的“雅乐”!
“玲珑夫人万岁!”
“东陵之声万岁!”
声浪滔天!民心所向!
贵宾席上,慕容玄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许。周正脸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玲珑夫人微微抬手。声浪渐息。
“现在,”她声音恢复平和,“请…‘东陵之声’的孩子们…登场。”
刷——!
高台后方红绸帷幕缓缓拉开!
聚光镜阵列瞬间爆发出璀璨光芒!赤红!幽蓝!翠绿!光柱交织!如同梦幻舞台!
光影变幻中!十道身影,身着统一设计的靛蓝镶银边演出服,如同从光幕中走出,整齐列队,出现在高台之上!
王铁柱!柳如烟!张老汉!猴三儿!……十强新秀!集体亮相!
台下瞬间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无数人高喊着他们的名字!
王铁柱站在队列最前方,他换下了粗布短打,一身利落的演出服衬得他身形魁梧。他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憨厚,但眼神却坚定如铁!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崭新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短柄战锤!那是玲珑夫人亲自为他设计的“道具”!
“吼——!!!”
王铁柱猛地踏前一步!一声如同惊雷般的咆哮炸响!不再是之前的绝望嘶吼,而是充满了力量与自信的战吼!如同出征的号角!
“东陵之声!万世昌——!!!”
十人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聚光镜光芒爆闪!光影在他们身上流转!如同披上了战甲!
发布会气氛瞬间推向高潮!
就在这万众沸腾的刹那——
景云岫身体猛地一晃!轻纱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脊椎深处,那新生的骨痂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剧毒洪流,毫无征兆地从心脏空间爆发!顺着经脉,狠狠冲向她的脊椎!目标——直指那新生的骨痂!
七星海棠花苞……在吞噬了全场海啸般的狂热愿力后……提前成熟了!花毒……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