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雨后的乡间土路散发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偶尔一阵轻风拂过,树叶上残留的宿雨簌簌落下,滴答滴答地敲打着路旁的草丛。
“哒哒哒。”一阵沉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山道上回响,待逐渐靠近,惊起了一群麻雀,它们扑扇着翅膀冲破薄雾,纷纷朝着天边初现的鱼肚白疾驰而去。
两辆马车披着薄雾缓缓驶来,车身由楠木制成,车厢用淡蓝色丝绸包裹,窗牖上镶嵌着金箔,金色的雕花门饰更显华贵。
马车在晨曦的映照下闪耀着光芒,仿佛破晓而来的仙辇,一眼便知车上之人身份显赫。
这两辆马车自清远府而来,车上坐着两位端庄的贵妇人,乃是福员外府上的老夫人和儿媳古逸雪。
福老夫人此番携儿媳外出,乃是闻得桃花村附近有一座千年古刹,庙中菩萨灵验异常,遂不辞辛劳赶来,只为家中三代单传的独子求子。
福府大爷成婚十三载,膝下仅有一女,却又执意不肯纳妾。
眼见福家后继无人,福老夫人心忧如焚,终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这些年她想尽办法,遍寻名医,各种补药、针灸皆已在大爷夫妻二人身上试过,却仍未见成效。
大夫言二人身体无恙,或只是缘分未至。
故而老夫人将所有希望皆寄托于神佛。
唯愿佛主保佑,使福家早日得子,她宁可折寿数年。
缘来寺地处偏远,因昨日被雨水所困于县城,今日她们天未亮便起身赶路。
正所谓拜佛需诚心,宜早不宜迟。
雨后山路崎岖难行,马车一路颠簸,顺着宽阔的河道缓缓前行,足见驾车之人技艺精湛。
马车摇晃多时,车厢内的丫鬟婆子皆昏昏欲睡,老夫人亦闭目养神。
蓦然,车外传来一阵低沉的马嘶,随后马车徐徐停下。
车外传来车夫的禀报声:“老夫人,河道边有一人影,貌似溺水,佑先去查看,您稍候片刻。”
车甫一停稳,福老夫人便睁开双眼,身旁侍奉的嬷嬷即刻警醒,迅疾掀开一侧窗帘。
只见车厢内一容貌慈祥且富态的夫人,侧首望向不远处的河岸。
果然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趴在岸边,半个身子都浸在河水中,毫无动静,生死不明。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已被我们撞见,或许是佛祖的旨意,青佑,你速去查看,是否尚有救?”
青佑当即应道:“是。”
他毅然跳下马车辕,将马拴于一旁的大树上,这才跛着一只脚,一瘸一拐但速度奇快地朝河边走去。
......
缘来寺庙,一间小院的厢房内,一名伤痕累累、面色惨白且瘦弱的姑娘,正静静地泡在浴桶中。
此刻的她毫无知觉。若非她的胸口仍有微弱起伏,此时的她与一具尸体无异。
香嬷嬷取来干爽的白色里衣,当瞥见她那瘦骨嶙峋的身躯上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时,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哎……呦,哎呦,这这这,是谁造的孽,下手竟如此之重……”
在一旁为她清洗的婢女亦是满脸不忍:“定是吃尽了苦头,身上几乎没了几两肉,却遍体鳞伤,奴婢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唯恐弄疼了她。”
待那姑娘的身子逐渐回暖,二人才战战兢兢地将人从浴桶中抬出。
待替她擦干身子,穿上中衣,香嬷嬷独自一人便能将人裹上了床榻。
待一切安置妥当,一旁的侍女才打开房门,请了寺中的主持方丈入内,为那姑娘诊脉。
香嬷嬷则面露同情,静静地立于一旁等待。
须臾,主持方丈突然睁开双眼,眼中似有疑虑。
待他仔细端详了那姑娘的面相后,眼中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如此。”
香嬷嬷急切地问道:“可还有救?”
方丈收回手,念了一声佛号道:“这位小施主生命力颇为顽强,好生调养些时日便可恢复。不过她脏腑受损严重,日后恐在子嗣方面会有些困难。”
外厅中,福家两位夫人皆静候于此,见主持方丈现身,福老夫人缓缓起身,大夫人赶忙搀扶着迎向主持。
福老夫人言道:“多谢主持,不知那姑娘情形如何?”
主持宣了一声佛号道:“幸得施主及时援手,待服下几剂药后便可无性命之忧。”
老夫人闻后稍感宽慰,道:“否极泰来,实乃那姑娘福大命大,老身不过恰巧途经,略尽绵力罢了。”
“初冬之河水寒彻骨,再晚些恐难保命,此女与贵府缘分匪浅,福老夫人种善因得善果,心中所祈必能如愿。”
主持言罢又宣了一声佛号,而后才徐徐离去。
福老夫人感激涕零,虔诚地回了一礼,暗叹这缘来寺庙果然灵验。
“此主持一看便知是得道高僧,雪儿,我看这次定然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