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和冰冷瞬间吞噬了我。
那扇门合拢的轻响,像棺材盖落定,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光,也掐灭了我心底最后一点侥幸。腐臭和铁锈的混合气味浓得化不开,直接钻进鼻腔,呛进肺里,带着一种陈年的死气。
我被那条冰冷滑腻的长舌死死缠着脚踝,巨大的拖拽力拖着我在地上摩擦滑行。后背狠狠刮过粗糙冰冷的地面,大概率已经擦破,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右脚踝那被腐蚀灼烧的剧痛,这简直算是温柔。
“放开!操你妈的放开!”我嘶哑地嚎叫,另一只脚拼命乱蹬,左手在身侧胡乱抓挠,试图抓住任何能借力的东西。指尖划过冰冷、湿黏的地面,只捞到一手滑腻的、不知是什么的污垢。
手机早在被拖进来的混乱中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唯一的光源消失,眼睛在这极致的黑暗里彻底成了摆设。只能听到自己粗重惊恐的喘息,还有身体被拖行时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以及……黑暗中某种难以分辨的、细微的粘稠蠕动声。
它就在附近。那个用舌头缠住我的鬼东西!
右脚的雨裤肯定已经彻底完了,腐蚀的灼痛感越来越清晰,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扎进皮肉里。麻木的右臂在这种极致的恐惧和疼痛刺激下,反而恢复了一丝针刺般的知觉,更添折磨。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拖进更深、更绝望的黑暗里时——
咻!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紧接着,是“噗嗤”一声利刃割开某种韧皮的闷响!
缠在脚踝上的恐怖力量骤然一松!
我猛地收回腿,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后背重重撞在一面冰冷潮湿的墙壁上,震得墙皮簌簌落下。我抱着剧痛的右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发生了什么?
眼睛拼命睁大,试图适应这片浓稠的黑暗。渐渐的,依稀能分辨出一些极其模糊的轮廓。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立在我不远处。
他站得笔直,姿态透着一股与这腐朽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利落的下颌线条和略显消瘦的身形轮廓。他手里似乎反握着什么短兵器,刃尖斜指地面,有深色的、粘稠的液体正顺着刃口缓缓滴落,融入下方的黑暗。
刚才……是他?
没等我惊魂未定地发出疑问,那被击退的东西在黑暗中发出了新的动静。
一阵令人牙酸的、湿哒哒的刮擦声从头顶方向传来!
我猛地抬头——尽管什么也看不清——但那声音,那冰冷的恶意,分明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它能在墙上爬?!
“躲开。”
一个低沉、冷静,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男声突然响起,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废话。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听从了这指令,手脚并用地扑向旁边一个倾倒的、似乎是破烂柜子的阴影里。
几乎就在同时!
嗖!
那条猩红的长舌再次从黑暗中电射而出,带着比之前更凌厉的腥风,直刺向我刚才所在的位置!但它刺了个空,狠狠钉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粘腻脆响。
而那个身影动了。
快得几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侧身、踏步、挥臂,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没有丝毫多余。黑暗中,那柄短刃划出一道极淡的银弧,精准地格开了试图收回的长舌,金石交击的脆响和某种东西被割裂的闷响同时爆发!
短暂的碰撞,火星四溅!
借着那转瞬即逝的微弱光芒,我惊恐地瞥见了攻击者的些许真容——那似乎是一个光滑无毛、颜色晦暗的类人形轮廓,以一种关节反转的、极其诡异的姿态倒挂在天花板的阴影里,速度快得吓人!
而救我的人……他的动作简洁、高效、致命,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恰到好处,仿佛对那怪物的攻击模式了如指掌。短刃在他手中如同拥有生命,总是能在最刁钻的角度格挡或劈砍。
我蜷缩在破烂柜子后面,浑身发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完全超乎我想象的、在近乎绝对黑暗中进行的诡异战斗。每一次利刃破空的声音,每一次怪物发出的嘶嘶低吼,都让我心脏紧缩。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什么人?!
短暂的激烈交锋似乎告一段落。那怪物发出一声不甘的、低沉的嘶鸣,暂时退入了更深的黑暗里,只剩下那令人不安的刮擦声渐渐远去。
救我的那个男人保持着防御姿态,静静站立了几秒,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呼吸平稳得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我刚张了张嘴,想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哪怕是一句“谢谢”或者“你是谁”——
他突然猛地转过头,视线锐利如刀,精准地刺向我藏身的方向。同时,抬起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紧紧贴在他嘴唇的位置。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
噤声手势。
我的声音瞬间卡死。
死寂重新降临。
但在这片死寂之中,从走廊更深、更黑暗的尽头,一种新的声音,缓缓地、粘稠地渗了过来。
不是爬行声,不是嘶吼声。
那是一种……更加细微,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像是无数湿滑的身体在摩擦,又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在缓慢地、固执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