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简单的认可让黎明心头一热。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在这个家还有存在的价值。
黎氏集团总部大厦的会议室里，二十几位董事已经就座。黎明跟在黎父和冥岚身后走进来时，感受到了无数探究的目光。真假少爷同时出现，这无疑是今天商界最劲爆的八卦。
各位，这是我长子冥岚。黎父的声音充满自豪，从今天起，他将担任黎氏医疗集团的副总裁，直接向我汇报。
董事们礼貌鼓掌，但黎明能看出他们眼中的怀疑——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年轻人能担此重任吗？
岚少爷，财务总监张董率先发问，您对黎氏医疗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是什么？
冥岚站在投影前，神情镇定：三个重点。第一，建立中西医结合的特殊病例研究中心；第二，将AI诊断系统引入...
他的演讲条理清晰，数据详实，连最挑剔的董事也不住点头。黎明惊讶于冥岚对商业领域的快速适应——这才回家几天，他已经掌握了集团运营的核心数据。
最后，冥岚看向黎明，我弟弟黎明在过去两年参与制定的医疗设备采购优化方案，将作为我们成本控制的范本继续推行。
所有目光突然转向黎明。他完全没想到冥岚会在公开场合肯定他的工作，更没想到那些他以为早已被弃用的方案还会被提及。
黎少爷确实很有商业头脑。张董微笑，那么，岚少爷打算如何安排黎少爷今后的职位？
会议室瞬间安静。这个问题的潜台词很明显——现在真少爷回来了，假少爷该何去何从？
冥岚面色不变：这取决于黎明的意愿和健康状况。目前，他仍将负责...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黎明突然站起来，声音平稳，我正在协助岚哥熟悉集团业务，之后会根据公司需要接受任何安排。毕竟，他微微一笑，家族利益高于个人。
几位年长的董事交换了赞许的眼神。黎父的表情也柔和下来。
会议结束后，冥岚在走廊拦住了黎明：为什么要那么说？
说真话而已。黎明耸肩，我确实只是暂时...
你不是任何事。冥岚压低声音，那些采购方案确实出色，父亲也很欣赏。你不必把自己说得像个临时工。
黎明怔住了。冥岚眼中的坚持让他不知如何回应。
明天治疗时间提前到早上七点。冥岚突然转换话题，我需要观察药效在一天中的变化。
这么早？黎明下意识抱怨，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是冥岚表达关心的方式，好吧，我会准时到。
第二天清晨，治疗室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香气。冥岚看起来一夜未眠，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动作依然精准有力。
新配方。他指着一碗深色药汁，喝下去。
黎明皱眉咽下那苦涩的液体，差点呛到。冥岚立刻递上一杯蜂蜜水，手指轻轻托住他的后颈帮他顺气。那触碰让黎明脊椎窜过一阵微妙的战栗。
躺下。冥岚引导他平躺在诊疗床上，今天尝试更深层的治疗。
这次的针灸比以往更深入，每一针落下时都伴随着一种奇特的酸胀感。当第七针落在心口附近时，黎明忍不住轻哼一声。
冥岚立刻停下。
不，只是...很奇怪。黎明努力描述，像是有什么在心脏里轻轻拉扯。
冥岚点头：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忍一忍。
他的手指开始在金针上方重复那种特殊的手势，但这次更加用力，额头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黎明怔怔地看着那颗汗珠顺着冥岚完美的下颌线滑落，莫名想伸手擦去它。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心率过快。冥岚迅速查看数据，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黎明移开视线，不敢承认加速的心跳是因为冥岚靠得太近。
冥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治疗。随着他的动作，黎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从心脏扩散到四肢百骸，像是被阳光从内部照亮。
今天的治疗到此为止。约半小时后，冥岚取下金针，感觉如何？
黎明坐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胸口的大石头被搬走了。
很好。冥岚难得地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说明堵塞的心脉开始通畅了。
他伸手扶黎明下床，却因为连日的疲劳而踉跄了一下。黎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他，两人瞬间贴得极近，近到黎明能数清冥岚睫毛的数量。
你该休息了。黎明轻声说，却没有松开扶在冥岚腰间的手。
还有很多工作...冥岚的声音低了下来，目光落在黎明脸上，似乎在搜寻什么。
某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黎明感到自己的心跳再次加速，但这次不是因为疾病。就在这微妙的时刻，治疗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岚少爷，急诊科有紧急病例需要您...一位护士匆忙进来，看到两人的姿势后立刻噤声。
冥岚迅速拉开距离，恢复了专业的口吻：什么病例？
车祸重伤员，多处内脏出血，普通外科不敢手术...
我马上到。冥岚转向黎明，语气已经恢复平常的冷静，你回去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看着冥岚匆匆离去的背影，黎明摸着自己仍在狂跳的心脏，第一次不确定这剧烈的心跳究竟是病情好转的征兆，还是另一种更复杂、更陌生的情感在萌芽。
那天晚上，黎明在书房整理文件时，无意中听到黎父和冥岚在隔壁房间的谈话。
...董事会很满意你的表现。黎父说，但关于黎明，我还在考虑最适合的安排。
他的商业天赋不应该被浪费。冥岚的声音很坚定，更何况，他的治疗还需要一段时间。
你真的能治好他？
我保证。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黎明手中的文件滑落在地。那声音里的决心不容置疑，仿佛冥岚早已将治愈他视为不可推卸的责任...或是承诺。
隔壁谈话声停止了，黎明迅速捡起文件准备离开，却在门口撞上了正要进来的冥岚。
偷听？冥岚挑眉。
无意中听到的。黎明耳根发热，你...真的向父亲保证能治好我？
冥岚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得让人心颤：我不做没把握的保证。
为什么这么在乎我的健康？黎明忍不住问出这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即使我死了，对黎家...对你也没有任何损失。
冥岚的眼神瞬间变冷：别这么说。
但这是事实。我不过是个...
你是我最重要的病人。冥岚打断他，声音罕见地带着情绪，而我从不失手。
他转身要走，黎明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腕：只是病人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过直白，几乎暴露了他那些混乱的心思。
冥岚转身，目光如炬地审视着他。就在黎明以为会被推开时，冥岚却轻轻反握住他的手：现在，去睡觉。明天治疗继续。
这似是而非的回答让黎明更加困惑。但当他躺在床上，回想着冥岚指尖的温度时，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些问题的答案，就藏在那些未说出口的沉默里。
雨水敲打着黎家大宅的窗户，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暴雨让整个城市陷入潮湿的阴郁中。黎明站在冥岚的书房门前，犹豫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冥岚今早去了邻市的医学研讨会，预计明天才回来。
岚少爷交代过，如果您需要药，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路过的女佣好心提醒。
谢谢，我知道了。黎明微笑点头，等女佣离开后，他再次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自从前天那场未完成的对话后，冥岚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与他独处。黎明本想借着取药的机会，看看能否找到些关于治疗的资料，也许能解开冥岚医术之谜的一角。
轻轻推开门，冥岚的书房整洁得近乎苛刻。宽大的红木桌上文件分类摆放，医学典籍按字母顺序排列在书架上，连笔筒里的钢笔都按长短排列。黎明几乎能想象冥岚工作时一丝不苟的样子。
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果然放着几个小瓷瓶，每个上面都贴着标签。黎明找到标有自己名字的那瓶，倒出一粒暗红色药丸含在舌下。熟悉的苦涩在口腔中扩散，伴随着一丝甘甜。
正准备离开时，桌角一个皮质笔记本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本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卷起，与书房里其他物品的崭新状态形成鲜明对比。出于某种莫名的冲动，黎明拿起了它。
翻开第一页，黎明立刻认出了冥岚工整有力的笔迹，但内容却让他困惑——这不是医学笔记，而像是日记。最早的日期竟然是三年前，远在他们相认之前。
4月15日。今日治愈一例罕见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年仅12岁。手术过程中想起资料中提到的那个男孩，同样的病症，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黎明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个资料中提到的男孩...会是他吗？冥岚早在回家前就知道他的存在？
他快速翻动着页面，心跳随着每一页的内容而加速。大部分记录都是医学案例，但每隔几页就会出现关于黎家那个孩子的只言片语。直到翻到最近几个月的记录，黎明彻底僵住了。
7月3日。终于见到了他。比照片上更加...令人心疼。苍白的脸色，谨慎的眼神，像是随时准备被抛弃的小动物。心脏状况比预想的更糟，必须立刻开始治疗。
7月10日。黎明今天在治疗时因为疼痛咬破了嘴唇，却一声不吭。这种隐忍让人...烦躁。为什么不愿意在我面前示弱？
7月15日。董事会上的表现令人惊艳。明明处境艰难，却能从容应对各种刁难。看到他谈论商业策略时眼中的光彩，竟有些嫉妒那些能让他专注的事物...
7月18日。差点失控。他问只是病人吗的时候，那双眼睛...必须保持距离，至少在治愈他之前。
黎明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剧烈起伏。这些文字透露出的情感远超他的想象。冥岚对他的关注，那些看似专业的治疗，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
找到想要的了吗？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黎明惊恐地抬头，看到冥岚站在那里，黑色风衣上还带着雨水，眼神阴沉得可怕。
我...我只是来拿药。黎明慌乱地将笔记本放回桌上，然后看到了这个...
冥岚大步走来，一把抓起笔记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谁允许你翻我的东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黎明后退一步，从未见过冥岚如此愤怒的样子，我只是想多了解治疗...
了解什么？冥岚冷笑，了解我如何记录你的每一个反应？如何分析你的喜好？他逼近一步，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一个跟踪狂医生？
黎明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现在才回来？那些记录...那些关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冥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冰冷：纯粹的职业兴趣。你的病例很特殊。
撒谎。黎明不知哪来的勇气，指向那本笔记，那里写着你在三年前就打算来黎家，为什么等到现在？
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黎明声音提高，这三个月我每天都在担心被赶出这个家，担心自己的心脏随时会停跳！而你...你明明可以早点出现...
然后呢？冥岚突然提高音量，以一个陌生医生的身份接近你？还是直接揭露身份让所有人难堪？我需要时间准备，准备治疗，准备面对这一切！
两人怒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黎明感到心脏传来熟悉的刺痛，但愤怒和困惑压过了恐惧。
那你现在为什么回来？他质问，如果只是治疗我，大可以匿名进行。为什么要搅乱所有人的生活？
冥岚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你以为我想回来？他声音低沉，我本可以一辈子不踏进黎家大门，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什么？
如果不是看到你的最新病历！冥岚几乎是吼出来的，医生说你再不接受有效治疗，活不过两年！你以为我愿意面对这个荒谬的局面？面对一个占据我位置二十年的人？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入黎明心脏。他踉跄后退，脸色瞬间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