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日头像个烧透的煤球,把地面烤得能煎鸡蛋。诗诗抱着个刚冰镇的西瓜蹲在老槐树下,瓜皮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淌,凉得她直缩脖子。“灵月姐姐!这瓜比去年的甜!”她举着瓜往树荫里挪,翠绿的瓜纹像片小森林,“是不是泡过井水澡?甜得能齁掉牙,红瓤里的黑籽像星星,挖一勺塞进嘴能把暑气都冻跑,连土地爷都得扒着树根看!”
灵月正在竹篮里分冰棍,绿豆的、红豆的、奶油的摆得像彩虹,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绿豆糕,“别抱着西瓜蹲在蚂蚁窝旁,”她擦掉诗诗下巴的瓜汁,“去年大暑你纳凉,把凉席铺在晒谷场,结果被太阳晒得烫屁股,白老说你这是给暑神‘送热礼’,最后扛着席子跑回院,你还哭着说凉席变心了不凉了。”诗诗嚼着绿豆糕直点头,凉得带点苦,“比去年的多放了把薄荷!清得能透心,像把大暑的热都压进糕里了,咽下去嗓子眼直冒凉风!”
苏砚在树下搭凉棚,竹竿支得像顶大草帽,他往棚顶铺了层芦苇帘,“李伯说大暑纳凉,树越密凉越沉,”他往棚下摆了排竹椅,“今年的冰窖存得多,比去年多冻了三筐冰,够镇西瓜、泡酸梅汤,剩下的冰块分给街坊,说是枕着冰盆睡,蚊子都绕着飞,比去年的碎冰碴管用多了。”诗诗跑过去要帮忙递冰盆,结果脚下一滑,整盆冰块“哗啦”摔在凉棚下,碎冰碴溅得像群小冰晶,引得苏砚直笑:“这是冰块给凉棚‘撒银花’呢!捡起来装回盆,镇出来的酸梅汤准比去年冰三分,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编的竹床,竹篾编得密又软,躺上去能看见星星,“给你们躺着纳凉用,”他把竹床往树荫最浓处一放,“比去年的宽,能睡俩小孩,丫蛋还在床沿编了串葡萄,说是能招来清凉仙。”丫蛋举着碗酸梅汤喊:“诗诗姐姐,我娘熬的!比去年的酸得透,里面泡着话梅,喝一口从头顶凉到脚心,甜得能把汗都变成蜜!”
两个丫头蹲在竹床边比赛吐西瓜籽,诗诗把籽吐向远处的花盆,说是给“瓜神”种新瓜,丫蛋则把瓜皮埋在树根下,说是给“树神”当点心。书生背着画筒在凉棚下转悠,笔尖沾着冰气的凉,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举着西瓜直咧嘴(冻的),瓜籽沾在鼻尖上,丫蛋的汤碗冒白汽,苏砚的凉棚飘竹影,灵月的冰棍篮堆成山,远处的日头在画纸上烧成团。
“这画得叫《大暑纳凉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消暑图》多了几分凉意,你看诗诗被冻红的鼻尖,比樱桃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手一抖,酸梅汤洒在画纸上,晕成朵淡褐花,引得铁手张直笑:“这是凉气给画‘降温’呢!明年准能画出带冰碴的画,挂在屋里都能听见冰块响!”
张婶的冰粉摊摆在巷口老槐树下,瓷碗里的冰粉滑溜溜,浇着红糖、山楂、花生碎,凉得能冰透五脏六腑。“来碗冰粉败败火!”她往诗诗碗里多舀了勺红糖,“今年的冰粉籽搓得细,比去年的嫩,吃着像吞云,不像去年的渣多,嚼着像啃冻果冻。”诗诗吸溜着冰粉直咂嘴,甜的醇混着酸的爽,说比去年的多了股井水的凉:“张婶,明年往冰粉里加葡萄干!甜得能粘住嘴,凉得直打哆嗦都舍不得停,像把整个夏天的痛快都拌进碗里了!”
王掌柜摇着大蒲扇来送新做的瓷缸,缸身上刻着“藏凉”二字,装酸梅汤正好保冰,“给你们存凉饮用,”他把瓷缸往凉棚下一顿,“这缸比去年的釉厚,冰化得慢,外面裹着棉套,说是能凉一整天。”诗诗抢过瓷缸要帮忙舀汤,结果没拿稳,酸梅汤“哗啦”泼在竹床上,褐色的汤汁渗得竹篾发亮,引得大家直笑:“这是酸梅汤给竹床‘解渴’呢!浸过的竹篾更凉快,躺着像睡在云里,算给你的夏日礼!”
白老躺在竹椅上,手里摇着把旧蒲扇,眼瞅着孩子们抢冰粉。他脚边的小桌上摆着杯凉茶,茶香混着树影的凉飘得很远。“大暑纳凉,纳的是片刻闲,守的是一家人,”他抿了口茶,“年轻时在驿站赶车,大暑能蹲在树荫下喝口井水就知足,哪像现在,躺着看孩子们闹,喝着凉茶听蝉唱,这日子,凉得像冰粉,甜得像西瓜。”
日头偏西时,晚霞把凉棚染成橘红色,我们坐在树下分食最后一块西瓜,甜香混着晚风飘得很远。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云彩说:“那朵云像块大冰糕!肯定是云神给咱们的大暑礼!今年的夏天准能凉丝丝的,热得直喘气时喝口酸梅汤,浑身都能冒仙气!”
“先等你把今天摔碎的冰块扫干净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西瓜皮扣在头上当帽子,说是给‘瓜神’代言,结果被蜜蜂追着蛰,你还哭着说白老没告诉蜜蜂瓜皮不能戴。”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蝉鸣和晚风,在凉丝丝的树下荡开。瓷缸里的酸梅汤还冒着冷气,竹床上的茶渍透着清凉,每个角落都藏着夏天的甜。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大暑的树下,在这铺着清风的闲适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凉棚还在搭,这冰缸还在藏,我们还在这树下,这江湖的夏天,就永远凉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