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在清晨的薄雾中弥漫，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曾经的世外桃源天机谷，如今已是一片狼藉。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还有随处可见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惨烈的屠杀。
幸存下来的人们，脸上写满了悲痛、迷茫和恐惧。天机谷的弟子们，失去了家园和亲人；而跟随萧明前来的梁山残部，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折损了不少兄弟。
悲伤的气氛，很快就被另一种更现实的情绪所取代——恐慌。
“粮食！我们的粮食不多了！”
“还有伤药！这么多兄弟都受了伤，药材根本不够用！”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幽影阁’的人，会不会再杀回来？”
人群开始骚动，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哼！怎么办？还不是因为他们三个！如果不是他们来到天机谷，我们又怎么会遭此横祸！”
说话的，是梁山一名唤作“铁臂猿”的头目，名叫侯通。他平日里就对萧明一个外来人掌权心怀不满，此刻，更是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
他指着不远处的萧明、潘金莲和林冲，煽动着众人：“兄弟们！我们不能再听他的了！他会把我们都带上死路的！现在，谷里的东西，理应由我们接管！先活下去再说！”
“对！侯大哥说得对！”
立刻有几个与他交好的头目附和起来，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开始鼓动着手下的喽啰，企图抢夺天机谷所剩不多的物资。
天机谷的弟子们，自然不肯答应。他们虽然死伤惨重，但骨子里的骄傲，却不容许这些“外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你们想干什么！这些都是我们天机谷的东西！”
“住手！谁敢乱动，休怪我们不客气！”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一场内斗，就要爆发。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明，缓缓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侯通的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侯通被萧明那骇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
萧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那是一把从死去的黑衣人身上，随手捡来的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我再问一遍，”萧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在地狱里，滚过一般，“你想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为兄弟们，找条活路！”侯通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凭什么管我们！你不过是个外人！”
“外人？”萧明笑了，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就凭我，能带你们活下去。而你，只会让大家，死得更快。”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一颗人头，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溅了周围人一脸。
侯通那圆睁的双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到死，也不明白，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甚至有些“软弱”的书生，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震慑住了。
萧明收刀，任由侯通的无头尸体，软软地倒下。他用那把尚在滴血的刀，指向那些蠢蠢欲动的梁山头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还有谁，想抢东西？还有谁，觉得我没资格管你们？”
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没有人敢与他对视。他们纷纷低下头，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萧明缓缓地扫视了一圈，然后，走上了一处高地。他身上的青衫，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的脸上，还沾着侯通的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我知道，你们恨，你们怨，你们怕。”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也一样！死去的，有你们的亲人，也有我的兄弟！”
“但是，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更不是内讧的时候！‘幽影阁’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我们在这里争抢哭泣，除了等死，还有什么用？”
“从今天起，所有人，都必须听我号令！天机谷的弟子，梁山的兄弟，都是一家人！谁敢再挑拨离间，煽动内乱，杀无赦！谁敢私藏物资，违抗命令，杀无赦！”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鹰。
“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带你们，为死去的亲人和兄弟们，报仇！我会带你们，活下去！我们会重建家园，我们会让‘幽影阁’，血债血偿！”
“这，是我萧明，对你们的承诺！血泪为盟，新君之诺！”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那股决绝的狠厉，那份沉重的承诺，让这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们，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我等，愿听从萧首领号令！”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无论是天机谷的弟子，还是梁山的汉子，在这一刻，他们都选择了臣服。
臣服于这个用铁血手腕，强行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年轻人。
……
夜，深了。
临时搭建的营帐里，一盏孤灯，如豆。
萧明独自坐在桌前，反复地擦拭着手中的那把刀。刀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无论他怎么擦，都擦不掉那股深入骨髓的血腥味。
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白日里那股狠厉果决的劲头，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和深深的自我厌恶。
他杀人了。
不是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搏杀，而是冷酷地，处决了一个本该是自己“兄弟”的人。
尽管他知道，那是当时唯一能镇住场面的方法，但那种亲手剥夺一个生命的感觉，还是让他，几欲作呕。
侯通临死前那惊愕的眼神，像梦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猛地将刀，扔在地上，双手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冷汗，湿透了他的后背。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一股熟悉的、淡雅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是潘金莲。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他身体的颤栗。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萧明浑身一震，他没有回头，只是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我是不是很可怕？像个……冷血的怪物。”
“不。”潘金莲收紧了手臂，抱得更紧了，“你只是，在做你必须做的事。你背负了所有人的希望，所以，你不能倒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萧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反手，握住了潘金莲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却很柔软。
“谢谢你。”他低声说道。
营帐的门帘，被轻轻地掀开了一角。林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走了进来。
她看到了相拥的两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将粥，放在桌上，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刀，用自己的衣袖，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重新放回了刀鞘。
“吃点东西吧。”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一丝关切，“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萧明松开潘金莲的手，抬起头，看着林冲。灯光下，她的侧脸，英气逼人，眼神中，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们……”萧明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是与他共享着最大秘密的“同类”，聪慧、大胆，总能看穿他内心的脆弱。
一个是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坚韧、正直，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默默地守护在身旁。
有她们在，或许，这条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也就不那么难走了。
他端起那碗肉粥，大口地吃了起来。滚烫的粥，温暖了他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可以犹豫、可以软弱的萧明了。
他是这群人的首领，是潘金莲和林冲的依靠，是所有幸存者，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