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的轿子在坟地旁落下时,棺材已埋了大半。他跌跌撞撞扑过去,趴在新土上嚎啕大哭,哭声里既有对孙女婿的痛惜,也藏着一丝如释重负——呼延庆总算安全出城了。
而此时的呼延庆,正快马加鞭赶往幽州。这日午后,他走进一片荒山,腹中饥饿难耐,忽见远处窑洞冒着炊烟,便催马过去。推开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乞丐正蹲在土灶前热着讨来的吃食。
呼延庆见状,心想对方本就艰难,怎好再讨吃的?刚说了句“打扰了”要走,那女乞丐却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嘴唇哆嗦着:“你……你是不是叫三汉?”
呼延庆一愣——这名字是他早年用过的,除了亲近之人,极少有人知晓。“你是谁?怎知我这名字?”
那女乞丐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腿放声大哭:“儿啊!我是你娘啊!”
呼延庆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眼前这黑黢黢、头发打结的老妇,怎么看也不像记忆中光彩照人的母亲王秀英。可那声音里的急切与疼惜,又让他心头一颤。
王秀英哭了半晌,才拉着他进了窑洞,坐在干草堆上说起这些年的遭遇。当年从大王庄逃出后,她一路乞讨,因容貌秀丽屡遭骚扰,只得装疯卖傻,穿着死人衣服,把脸抹得漆黑,才勉强躲过劫难。为了清静,她躲到这深山窑洞,每日下山讨饭,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呼延庆听着母亲的遭遇,早已泪流满面,扑通跪倒:“娘,是孩儿不孝,让您受委屈了!”
母子俩聊了整夜,王秀英把省下来的吃食全塞给儿子,听他讲起学艺、报仇的经历,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庆儿,既然你爹在幽州借到兵马,咱们这就去找他!”
王秀英要梳洗收拾,呼延庆便先出了窑洞。她用热水洗了三个时辰,才洗去多年的污垢,又从砖缝里掏出藏着的旧衣和首饰——那是她从家里带出的唯一念想。换上衣裙,戴上金饰,王秀英瞬间恢复了几分当年的模样,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
呼延庆牵着马,把母亲扶上去,自己也翻身上马,用腰带将两人系在一处,慢慢往山下走。王秀英多年未骑马,又身子虚弱,没走多远便喊着心慌,呼延庆只得放慢速度,走走停停。
到了中午,两人在一座荒废的寺庙前停下。王秀英实在撑不住,呼延庆便让她在寺门口歇息,自己快马下山买吃的。山下一户员外见他着急,不但没收钱,还给他装了满满一筐热烧饼和两盒汤。
呼延庆谢过员外,催马赶回,却见寺庙门口空空如也——母亲和包裹都不见了!“娘!娘!”他疯了似的呼喊,把吃食扔在地上,拔出宝鞭四处搜寻。
原来他走后没多久,十几个强盗路过寺庙,见王秀英独自坐着,又见那包裹鼓鼓囊囊,顿时起了歹心。他们上前调戏,王秀英拼死反抗,却被一个强盗扛在肩上,另一个扛起包裹,往深山里跑去。
“三汉!救娘啊!三汉——”王秀英的呼救声在山谷里回荡,却被强盗死死捂住嘴。
呼延庆循着隐约的声音追去,越往里走树木越密。忽闻前方传来强盗的哄笑,他悄悄摸过去,只见那伙人正把王秀英扔在地上,围着包裹翻找东西。
“这疯婆子竟藏着金饰!”一个强盗举着金耳环大笑。
“这小娘子洗干净了倒有几分姿色,不如带回去给大哥做压寨夫人!”
呼延庆怒从心头起,大喝一声:“狗贼!休伤我娘!”
他纵身跃出,双鞭舞得风雨不透,没等强盗反应过来,已有两人被鞭梢扫中,惨叫着滚倒在地。其余强盗见状,抄起刀棍围攻上来。呼延庆护在母亲身前,左鞭格挡,右鞭反击,只听“咔嚓”“哎哟”之声不绝,不过片刻,十几个强盗便被打得筋断骨折,哭爹喊娘。
他上前解开王秀英身上的绳索,见母亲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才松了口气,转身一脚将那带头的强盗踹翻:“说!为何抢我母亲?”
那强盗早已吓破胆,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在山下没抢到东西,见……见夫人独自在此,才……才一时糊涂……”
呼延庆冷哼一声,双鞭一扬,将他们的刀棍尽数劈断:“再敢为恶,定取你们狗命!滚!”
强盗们连滚带爬地跑了。呼延庆扶起母亲,捡起散落的首饰和包裹,心疼道:“娘,让您受惊了。”
王秀英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有庆儿在,娘不怕。”
两人重新上路,呼延庆不敢再让母亲独自等候。他把烧饼掰碎了喂给母亲,又让她喝了些汤,才牵着马慢慢前行。夕阳西下,将母子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呼延庆望着前方的路,心中默念:爹,我们来了,呼延家的冤屈,也该昭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