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坡上,那持续了片刻的寒热乱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了咽喉,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冰火喷涌的景象骤然减少,弥漫的雾气似乎也沉淀了些许,不再那么疯狂翻滚。但那并非真正的平息,而更像是一种能量极度内敛、积蓄爆发前夜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抑感,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抽成了真空,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星槎之上,萧冰儿指尖那团冰蓝光华已然凝聚到了极致。那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法印,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密繁复、不断生灭的冰晶符文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冰旋。冰旋中心,一点极致的幽蓝寒光如同沉睡的冰龙之眸,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镇压与禁锢之力。
她并未立刻发出这一击。宫主要求生擒,且要确保目标完好无损,她便需要最完美的时机和角度,需要一击必中,绝不能有任何意外。她在酝酿,在计算,在等待下方那混乱能量场因后续乏力而出现最微弱波动的那一刹那,以最小的代价、最精准的方式,瞬间肃清一切障碍,直取目标!
她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稀薄了些许的雾气,死死锁定着苏晚晴,计算着最佳出手轨迹,周身道韵与脚下星槎的力量共鸣,使得那片区域的寒意变得更加凝练、更具目的性。
深坑之中,林玄趴在冰冷的土地上,浑身依旧布满血冰,看上去凄惨无比,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咽气。
然而,若有人能内视其体内,便会发现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的意识高度集中,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所有用于维持“寒热乱流”表演的心神已被尽数收回,全部投入到了两件事上:
其一,是沟通地脉与瓜田。他的神识如同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那被分离出来的、深埋于院落之下的百颗冰瓜炸弹的稳定。同时,他依旧分出一丝意念监控着主网络的状态,防止其因部分能量被抽离而再次躁动。这个过程需要极致的心神控制,不能有丝毫松懈。
其二,是调整自身状态。他疯狂运转着那初步成型的、窃取星槎寒意的微循环(虽然已被大幅压缩,近乎停滞),将所能汲取到的每一丝微不足道的、经过世界树转化的冰凉能量,都不计后果地注入体内那株伤痕累累的世界树幼苗之中!
他不再追求修复伤势,而是进行一种极限的压榨与激发!
世界树幼苗那两根布满裂纹的嫩枝,在这近乎涸泽而渔的能量灌注下,竟反常地散发出一种内蕴的、凝实的光华。那光芒不再向外扩张,而是紧紧包裹住嫩枝本身,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最后的淬炼与凝聚,又像是在积蓄着最后一次绽放的力量。五尺空间内,灵气稀薄,却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意志在弥漫。
林玄在暗中调整着自已的状态,将所有的残存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起来,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爆发一刻!他的身体依旧破烂,但他的精神,却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绝命之剑,散发着冰冷的锋芒。
而在两人之间,漩涡的中心,苏晚晴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
外界的短暂平静并未缓解她的痛苦。那无处不在的、来自星槎和萧冰儿的同源玄冰道则压制,以及体内那被彻底激发、却无处宣泄的古老灵族血脉,形成了更剧烈的冲突。
她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只是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脸色在白(冰冻)、红(灼热)、青(痛苦)之间飞速变幻。颈后那宫徽胎记灼热得惊人,仿佛要在她的肌肤上烙下永恒的印记。她的血脉在沸腾,在无声地呐喊,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对自由与归属的渴望,与外界冰冷的禁锢之力进行着殊死的抗争。她正处于昏迷与苏醒的边缘,仿佛下一秒就可能被那剧烈的冲突彻底撕裂意识,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痛苦的极致中艰难地孕育。
远处,老槐树下。
黄伯不再嘟囔,也不再有什么“无意”的小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平时浑浊不堪的老眼,此刻却变得异常深邃,仿佛倒映着万古星空,看透了世间轮回。他粗糙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老黄牛粗糙的皮毛,动作缓慢而沉稳。
老黄牛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弥漫天地的压抑,不再不安地刨蹄,只是偶尔从鼻孔里喷出一股股浓郁的白汽,铜铃大的牛眼望着深坑的方向,仿佛也明白那里正决定着所有人的命运。
黄伯的目光看似平静地扫过全场,掠过那高悬的星槎,掠过那深坑中决绝的林玄和痛苦的苏晚晴,最终归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结果,或者……等待一个不得不介入的时机。
场面,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
没有轰鸣的爆炸,没有绚烂的法术对撞,没有愤怒的咆哮。
只有星槎无声倾泻的寒意,只有地下暗流涌动的毁灭性能量,只有林玄体内世界树幼苗内蕴的光华,只有苏晚晴无声的血脉呐喊,只有黄伯深不可测的沉默。
但这寂静,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加令人窒息,更加充满山雨欲来的极致压抑!
每一个人,都在暗中积蓄着力量,调整着状态,等待着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萧冰儿的冰旋已然蓄势待发。
林玄的指尖微微勾动,触及着那引爆的意念。
苏晚晴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黄伯的抚摸停顿了一瞬。
风暴前夕,最后的宁静。
下一秒,或许便是天崩地裂,万物凋零。
而这短暂的寂静,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萧冰儿冰眸之中寒光骤然爆闪,她找到了那稍纵即逝的、能量场最薄弱的瞬间!
玉手,即将挥落!
最终的风暴,终于要降临秃鹫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