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一股子霉味，混着干草的甜腥气。
屋顶漏风的地方挂着冰溜子，像倒长的水晶笋。
我搓着手找角落躲风，小七则在对着一堆干草哈气。
“咋了？”
我扒开干草，底下露出块铁皮地板。这铁皮边缘怎么这么整齐？蹲下来仔细看，上面还有锁眼。
小七凑过来嗅锁眼，胡须抖得跟触电似的。
忽然一阵檀香味飘过来。我猛抬头，看见墙角那面破铜镜正在结霜，蓝色的，像小七耳缺发光的颜色。
霜花蔓延的速度快得邪门，眨眼就爬满了整面镜子。
镜面“咔”地裂了道缝。
透过裂缝，我看见萧烬站在里面，月白长袍被不存在的风吹得翻飞。
他袖口金线绣的北斗七星闪着微光，青玉簪子斜插在发髻上，跟我书中写的一样威风。
“风雪埋骨处……”他开口了，声音像隔着层纱，“地火暗中生。”
我眼眶不自觉的红了，伸手想碰镜子，指尖刚沾到霜花就被烫的缩回来！
萧烬嘴角微微上扬，袖子一甩，几粒蓝色冰晶叮叮当当落在地板上。然后，他就跟出现时一样突然，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
镜子上的霜瞬间融化，水珠滚下来在铁皮地板上汇成个小水洼。
小七凑过去舔了舔，“喵”地叫出声。
我捡起一粒冰晶，发现它正在变形，棱角慢慢圆润，最后成了把钥匙的形状。
“这玩意儿靠谱吗？”
我捏着那把冰晶钥匙，手指头冻得发麻。小七在旁边急得直转圈，爪子把干草刨得到处飞。
我转动钥匙，远处突然传来雪崩的巨大轰鸣，震得整个仓库都在抖。
铁皮地板“咔嗒”脆响着弹开条缝，露出里面一条黑黢黢的通道。
我摸出手机照明，光束照进去的刹那，小七的耳缺处亮了。
通道墙壁上全是冰，冰里冻着会发光的蓝色蘑菇，像极了萧烬长袍上的星图。
蓝幽幽的光从冰层里透出来，照得人脸发青。
我蹲在洞口犹豫，小七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去了，在冰台阶上留下串梅花印。
“喂！”我喊它，回声在通道里荡来荡去，听着怪瘆人的。
这会儿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外头风雪声跟狼嚎似的，房梁都在抖。
我咬咬牙，抓着生锈的扶手往下爬。冰台阶滑得要命，好几次差点摔个屁股蹲儿。
通道越走越宽，两边的冰墙里冻着些蓝蘑菇，一闪一闪。
小七停下，耳朵转向前面。我眯眼一看，通道尽头有扇金属门，门缝底下漏出点黄光。
“嘘……”我抱起小七贴在墙边。
门那边传来翻书页的动静，还有人在哼歌，跑调跑得亲妈都不认识。
我偷偷摸到门边，从门缝往里瞅——
监控室里，穿制服的家伙正翘着二郎腿看小说。书封正对着我，等等，怎么这么眼熟？我立刻认出那是我哥留给我又被我弄丢的《末日梦境自救指南》！
书页边上还画满了红圈圈。
小七在旁边挠我袖子，它爪子指的方向，控制台上摊着张地图，有个地方用红笔圈了个爱心。
这tS-7的人上班还挺浪漫？
完了，这次不是他们追我，是我自己找上门。
我进退两难。
正琢磨着，里面的监控屏幕闪了闪。所有画面同时变成雪花点，然后……萧烬的脸出现在正中间的屏幕上！
他冲我眨眨眼，手指蘸了凭空出现的茶水，在屏幕上画了个八卦图。
值班员“嗷”一嗓子蹦起来，咖啡洒了一键盘。
萧烬的影像转向我，嘴唇动了动。虽然没声音，但我看懂了他的口型：
“乾位生门，三刻为期。”
“哐当！”
小七从我的怀里窜出去，撞翻了门口的灭火器。
值班员扭头就往这边冲，我赶紧缩回通道。慌乱中瞥见萧烬的袖子在屏幕上拂过，所有监控画面切换成了极光直播。
“蜃楼非楼……”警报声里混着他的声音，跟广播杂音似的断断续续，“……七重……非重……”
我抱着小七往回跑，听到身后值班员在骂娘。跑到半道发现有条岔路，墙上用荧光涂料画着箭头。
乾卦符号！
这路刚才绝对没有，难不成是萧烬说的“生门”？
钻进去后才发现是通风管道，里面的暖风吹得人直犯困。
小七从我的怀里挣出来，往前蹿了几步又回头看我，蓝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小灯泡。
“知道啦知道啦！”
我抹了把脸上的灰。这猫认路的本事比GpS强多了。就是不知道它要带我去哪，还有萧烬说的“三刻”是什么意思呢？
“三刻是多久来着……”
我边爬边嘟囔，通风管道的铁皮硌得膝盖生疼。
小七在前面领路，尾巴尖上的毛时不时扫过我鼻子，痒得想打喷嚏。
拐过几个弯，管道突然往下倾斜。我手忙脚乱地想刹车，结果“哧溜”滑进个宽敞些的岔道里。
环顾四周，这里的墙上用荧光涂料画满了卦象，乾卦的箭头指向头顶一个圆形舱盖。
“这玩意儿能推开吗？”
我踮脚去够舱盖边缘，小七直接跳上我肩膀，爪子“啪”地拍在某个凸起上。舱盖“咔”地弹开条缝，冷风夹着雪花灌进来。
爬出去才发现是间设备间，墙上挂满了监控屏幕。其中一个画面特别眼熟，不就是草料仓库吗？现在屋顶已经塌了半边，风雪像疯狗似的往里灌。
“三刻！”
我猛地反应过来，抓起控制台上的电子钟。
从我们发现地窖到现在，正好四十五分钟！萧烬说的“三刻为期”，是提醒我们暴风雪要升级？
警报突然炸响，震得人头皮发麻。所有屏幕同时跳红，喇叭里传来机械的女声：“紧急协议启动，七号通道关闭倒计时——”
“我靠，七号？”
我扑到主控台前，手忙脚乱翻找地图。小七跳上键盘，爪子精准地踩中打印键。
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的地图上，有个用咖啡渍洇出来的箭头，直指东北角的通风口。
警报声接着变调，混进了萧烬的声音：“……风伯过境，伏地莫行……”
我写奇幻小说时最爱看《山海经》，非常熟悉这就是里面的句子，但从他嘴里念出来却格外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