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旺再次出现时,便已出现在李纲府邸外的街巷阴影中。
他并未走远,而是寻了附近一处较高的屋脊,懒洋洋地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仙识悄然覆盖了汴京城的核心区域,尤其是皇宫和李纲府邸。
“妈的,亏本买卖。”他嘀咕了一句,“费这么大力气把老赵从坟里刨出来,又当打手又当信使,还得负责售后盯梢...无良仙人要是敢说这次‘搞事’搞的不够好,老子非把他二弟当橡皮筋扯。”
他虽然嘴上嫌弃,但精神却高度集中。
赵光义这步棋走得险,万一这老小子操作不当,或者李纲那边掉了链子,没能迅速整合起一股力量,反而提前引爆了朝廷的内斗,让金兵钻了空子,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虽然瞧不上赵宋皇室,但汴京这百万百姓是无辜的。更何况,任务失败,玄天那家伙肯定没好脸色,万一真扣他“搞事”的仙力,或者更损一点,把他传送去更离谱的世界,那就亏大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为了仙力,为了早点回去见孟姜和那几个丫头。”
他自我安慰着,没有刻意去窃听赵光义和李纲的具体计划,他只需要确保大的方向不出乱子,别在他眼皮子底下瞬间崩盘就行。
与此同时,皇宫内。
何健旺撤去了仙力屏障,那几声微弱的呻吟和动静立刻被殿外守了半夜、却什么也没听见的内侍们察觉。
“官家?殿下?”内侍首领小心翼翼地靠近殿门,轻声呼唤。
里面没回应,只有断断续续、极度痛苦的哼唧声。
他壮着胆子推开一条门缝,只见官家和太子殿下竟然歪倒在地毯上,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尤其是官家,眼眶乌青,嘴角还有血迹,正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想坐起来。
“啊呀!官家!殿下!快!快传御医!”内侍首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进去,声音都变了调。
偏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内侍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将二位扶起,只见他们身上多处淤青,显然遭了不小的罪,可殿内并无任何刺客踪迹,门窗完好,这伤从何而来?总不能是他们父子斗殴吧?!
御医匆匆赶来,诊脉后更是面面相觑——脉象显示二位贵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和惊吓,身体并无大碍,可这伤...来得实在太诡异了!
宋徽宗赵佶先清醒过来,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嘴里念念有词:
“祖宗...是祖宗显灵了...揍得好...揍得好啊...朕该揍...朕该揍...”
他摸着自己疼痛的脸颊和眼眶,非但没有愤怒,反而一副心有余悸、庆幸不已的模样。
紧接着,钦宗赵桓也醒了,反应如出一辙,瑟缩着身子,眼神躲闪,喃喃道:“梦...不是梦...是真的...牵羊...五国城...冰天雪地...”
他猛地抓住近侍的手臂,声音凄厉:“祖宗息怒!祖宗息怒!儿孙知错了!知错了!”
这下可把周围的内侍宫女御医全都搞懵了。
祖宗显灵?揍了陛下和太子?
这听起来简直荒谬绝伦!
可二位陛下身上的伤是真的,那惊恐万状、心悦诚服的表情也不似作伪。
尤其是他们口中零碎蹦出的“牵羊”、“五国城”等词语,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却又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徽钦二圣惊魂稍定,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和那个无比真实、屈辱血腥的“梦”境。
那不是梦!
那是祖宗给的警告!
是即将发生的未来!
一想到“梦”中汴京城破、帝后受辱、皇室倾颓、百姓遭殃的惨状,再对比自己身上这实实在在的疼痛,两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宋徽宗赵佶猛地抓住儿子赵桓的手,声音颤抖却异常急促:
“桓儿!朕...朕年老体衰,不堪重任!这江山社稷...这千斤重担...还是得由你来挑!对!明日...不!即刻!朕便下诏,内禅帝位!朕要当太上皇!朕要去亳州太清宫烧香祈福!为江山祈福!”
他语无伦次,只想尽快把这口注定要砸下来的巨锅甩出去,自己好躲得远远的。
什么艺术,什么享乐,在“靖康之耻”的恐怖面前,都不重要了,保命要紧!先跑为敬!
赵桓一听,脸都绿了。
他本来就被那“梦”吓得够呛,现在老爹还要把皇位这个烫手山芋彻底塞给自己?!
“父皇!不可啊!国事艰难,正需父皇坐镇!儿臣...儿臣才疏学浅,恐负社稷!”
赵桓也慌了,拼命想推辞。他虽然想当皇帝,但是也知道这皇位现在就是火山口,谁坐谁倒霉!
“朕意已决!勿再多言!”赵佶此刻倒是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果决”,为了甩锅,态度强硬了起来,“你乃太子,克继大统,名正言顺!朕...朕这就去写诏书!”
父子二人竟然就在这狼狈不堪、浑身疼痛的情况下,为了“谁当皇帝背这口锅”的问题,险些当场争执起来。
看得周围的内侍们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两位贵人怕是惊吓过度,真的失心疯了。
屋脊上,何健旺“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
“嘿,这俩活宝!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烂泥扶不上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想着甩锅跑路!赵光义要是看到这场景,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再死过去一次。”
他摇了摇头,对这北宋末代二帝算是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了。
“也好,让他们自己乱去吧。正好给老赵和李纲那边创造点空间和时间。老子就再盯一会儿,看看老赵能搞出什么名堂...”
这对废物点心已经不值得他再浪费半分心神。
到了次日凌晨,天色未明,汴京皇城却已是灯火通明。
急促的钟声召集文武百官,众人睡眼惺忪,心中惴惴,不知这非常之时又有何等祸事降临。
垂拱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龙椅上,宋徽宗赵佶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面色苍白,神情惊惶,一夜之间看起来老了十岁,哪还有半分往日里谈笑风生、挥毫泼墨的潇洒从容。
他甚至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瑟缩一下,似那龙椅上有针扎一般。
太子赵桓站在下首,同样脸色难看,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大臣的队伍里。
百官行礼完毕,心中正自惊疑不定。
却见赵佶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急促和颤抖,甚至不等身旁的内侍宣旨,便自己抢着开口:
“朕...朕德薄能鲜,致有今日之祸!上愧对列祖列宗,下负天下黎民!昨夜...昨夜...”
他提到“昨夜”二字时,声音猛地一颤,下意识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眼眶,脸上恐惧之色更浓,
“朕深感无力肩负社稷重担,决意效仿尧舜,内禅帝位于太子赵桓!即日便行禅让大典!朕...朕即日起便为太上皇,移居龙德宫,为...为大宋祈福!”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官家!不可啊!!”以蔡京、童贯等为首的投降派及既得利益集团官员们顿时慌了神,纷纷出列,扑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劝阻。
“国难当头,正需您稳坐中枢,凝聚人心!岂可轻言退位?”
“太子殿下虽贤,然年幼识浅,恐难当此重任啊官家!”
“此必为小人蛊惑!陛下三思!”
“官家若退,臣等如失父母,何以自处啊!”
他们是真的急了。赵佶是他们的保护伞,是他们荣华富贵的根源。
这位皇帝好糊弄,爱享受,耳根子软。
若是换了人,尤其是眼下这种危急存亡之秋,天知道新皇帝会用什么人?他们的权势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一时间,殿内哭谏之声、劝留之声响成一片,许多不明所以的中间派官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跟着附和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