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凝练了龙血精华的蛊虫，快得超出了神识的捕捉极限，腥臭的恶风几乎已经贴上了林清漪的后颈。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这般真切。
然而，就在那千分之一刹那，一道赤红色的流焰毫无征兆地横亘在林清漪与蛊虫之间。
是红月！
她身形如鬼魅般横移三丈，原本环绕周身的九道暗红色灵环，在此刻猛然收缩，化作一个繁复而灼热的符文囚笼，瞬间将那道黑色电光裹挟其中。
“赤炎封灵阵！”
嗡——！
灵环构成的阵法内部，烈焰升腾，将那蛊虫死死禁锢。
虫体在火焰中剧烈翻滚挣扎，发出一种非人的，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锐嘶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嘶鸣声中竟夹杂着扭曲的人言：“陈玄岳赐我龙血……我即为龙使！尔等凡俗，安敢弑神！”
声音怨毒而癫狂，仿佛来自九幽深处。
“龙使？”红月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唯有眸中闪过一抹极致的轻蔑，“你连妖都不是，不过是一团被龙血污染的血肉傀儡，也配谈‘使’？”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素手凌空一握。
“焚。”
一个字，言出法随。
赤炎封灵阵骤然向内塌缩，无穷的灵火化作审判的烈焰，没有焚烧蛊虫的肉体，而是直接灌入其核心，将其刚刚诞生的那一缕污秽神识，彻底焚烧殆尽！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后，蛊虫彻底化作一截焦炭，从空中坠落。
顾长青强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踉跄上前，毫不犹豫地将掌中的丹令对准了那截残骸。
一缕微光从丹令上射出，笼罩住焦炭，一行冰冷的文字随之在他眼前浮现：
【检测到‘龙丹基因锁’——与太初宫血脉库完全匹配，来源：陈玄岳本体。】
基因锁？本体？
顾长青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了他。
他猛然醒悟，嘶声道：“这不只是控制人心的工具……这是他分身的‘容器候选’！陈玄岳想用这些东西，把他自己复制到每一个核心人物身上！”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吼！”
一直沉默不语的苍溟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他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手中那根标志性的断角战矛，如一道破山之矢，瞬间贯穿了不远处一名黑衣执事的胸膛！
鲜血喷溅，那名执事脸上还带着错愕，身体便被巨力钉在了远处的石壁上。
众人大惊，却见苍溟一把扯开那执事的衣袖，从他袖中，赫然滚落出三枚色泽暗沉，尚未被激活的龙丹蛊虫！
原来，敌人早已渗透到了他们身边！
废弃的阵法边缘，楚天河的目光终于从那死去的执事身上移开，死死锁定在半空中负手而立的陈玄岳身上，声音冰冷如铁：“你用龙蛊控制人心，替换他人……那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面对这诛心之问，陈玄岳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俯瞰众生的狂傲与自得。
“我是什么？哈哈哈！我，是这方天地间，唯一的清醒者！”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天道有缺，规则不全，世人皆在沉沦而不自知！既然天道需要修补，需要有人去炼，那我陈玄岳，便炼之！”
何等狂妄！何等霸道！
他竟是要以人力，行那炼天之事！
“而你，顾长青，”陈玄岳的目光骤然转向顾长青，贪婪与炽热毫不掩饰，“你便是本座炼天大业最重要的‘气运炉鼎’！现在，让一切重归正轨，归位吧！”
刹那间，他手中的龙渊令光芒大放，竟在空中幻化成一只覆盖天穹的狰狞龙爪，无视空间距离，直取顾长青手中的丹令！
顾长青心头警铃大作，想躲，但先前强行催动天命阁虚影的反噬之力，让他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眼看那龙爪就要落下！
“陈玄岳，你休想！”
一声清冷的叱喝响起，林清漪猛然向前踏出一步。
她没有去看那遮天龙爪，而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星髓匙，狠狠插入了脚下的地面！
“初代守海者！你说过，守誓者不该被遗忘，不该被抹去……那今日，清漪斗胆，请借我一缕……真龙之怒！”
她以自己那残损的剑心为引，以星髓匙为媒，彻底引动了这片海眼最深处，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属于初代守海者的不屈意志！
轰隆隆——！
整个天命阁废墟，乃至下方的无尽海眼，都在这一刻剧烈轰鸣起来。
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千载孤寂与万古怨念的古老龙息，自深渊地脉中喷涌而出，化作一道超越时空的意志洪流，悍然撞向了那只龙渊令所化的巨爪！
那不是真正的龙息，而是真龙陨落后，其守护执念的最终体现！
“唔！”
陈玄岳发出一声闷哼，身形竟被震得倒退半步，那只遮天龙爪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下去。
就是现在！
顾长青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另一枚钥匙——玄溟钥，猛地插入身前那天命阁虚影的核心枢纽之中！
天命阁，玄溟阁，太初宫！三阁共鸣之声，如洪钟大吕，轰然炸响！
一道全新的系统提示，首次在他的眼前浮现，那是一个冰冷的倒计时：
【天命阁第二阶段觉醒倒计时：3\/9。】
做完这一切，顾长青抬起头，目光越过陈玄岳，直视着那个始终沉默，却握紧了剑的男人——楚天河。
他的声音因脱力而沙哑，却字字诛心：“楚天河，你说你的道，是斩尽天下一切变数。可你看看如今的局面，你本身，就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楚天河握剑的手，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变数……他自己才是变数？
他看着疯狂的陈玄岳，看着浴血奋战的众人，看着那道不屈的真龙怨念，某种一直禁锢着他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刻悄然碎裂。
他缓缓抬起剑，那原本指向顾长青的锋锐剑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最终，指向了陈玄岳。
“你说天命归你……”楚天河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可我的命，从今天起，我自己写！”
无人察觉，在遥远的太初宫深处，那座负责记录天下命数的命门石碑前，一个面容模糊的刻碑童子，悄然抬起了头。
它手中的石笔无声划动，在“乱命者”的名录之上，添下了新的一笔——
顾长青，引路者，未终。
几乎在楚天河剑锋转向的同一瞬间，那来自海眼深渊的真龙之怒，顾长青引动的三阁共鸣之力，以及楚天河那斩断过去的决绝剑意，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无匹的力量，在这一瞬间悍然对撞，尽数倾泻在陈玄岳和他身前的龙渊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