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好汉,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老实人,这,怎么会知道啊!不过,我昨天确实瞧见几个好汉从山里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往常回来,都打我这门前过,客官若是实在想寻他们,不如就在这儿等等看,或许能等到。不过,这可说不准他们啥时辰回,甚或还回不回来。客官如果实在想找他们,就在这里等或许等得到。” 掌柜说,脸上堆着老实巴交的笑容,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无奈和明显的推诿,眼睛却像钩子似的,在柳昊等人身上来回逡巡打量,试图从他们的眉梢眼角捕捉到一丝线索。
柳昊心中冷笑,这老狐狸分明是在敷衍搪塞,但他并不戳破,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好,要两间上房,我们就在此等候,烦请掌柜日后方便时替我们引荐一下。” 说完,他端起了手边的粗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始终没有离开过掌柜那张看似忠厚的脸。他在等待着掌柜的下一步动作,同时心思电转,盘算着如何从这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口中撬出些有用的讯息。
“好嘞,二娃子,楼上有两间上房,赶紧给几位贵客收拾妥当了!” 掌柜扬声吆喝完,便转身向楼上走去。他的步伐看似随意轻松,腰背却微微绷紧,每一步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柳昊盯着掌柜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心中暗自警惕,他深知,这看似寻常的客栈里卧虎藏龙,绝非善地,里面的人一举一动都可能暗藏杀机。
用过简单的饭食,柳昊等人便向楼上客房走去。林霄和诸葛栋交换了一个眼色,借故要上厕所,悄然向后门方向摸去。柳昊则带着时川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进屋后,他盘膝坐上床榻,闭目凝神,很快便沉浸入空明之境。周遭数百米内的声音,如同细流入海,尽数汇聚于耳中——远处农家的狗吠、圈里家猪满足的呼噜声、邻家农妇压低的窃窃私语……清晰可辨。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林霄和诸葛栋也进了房,两人并未交谈,只听到衣物摩擦和轻轻落座床沿的微声。柳昊的心湖一片澄澈宁静,他在静候那个关键节点的降临,同时亦在细细感知这陌生环境中的每一缕气息波动。
突然,小伙计二娃子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穿透了寂静,清晰地传了过来:“他们都歇下了。三当家的,我看他们那装扮气度,跟咱们也差不太多,估摸着是来找咱们老大谈联手抗倭的吧?老大不是早吩咐了,谁来都先接着,能诈一点是一点吗?干嘛不直接让他们报个帖子呢?”
听到此处,柳昊心中一动,暗道果然如此!自己的猜测分毫不差,这掌柜的果然和山上的匪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声响。
“你懂什么!” 掌柜的声音带着严厉的训斥,同样压得极低,“背后更不许叫我三当家的,要叫掌柜!记住了,别日后嘴上没个把门的出了岔子。倭国人刚送了一批要紧的武器上山,他们这时候撞上去,不是自投罗网跟人家照面吗?虽然,他们心里可能也猜到了咱们是山上的眼线,但只要他们不问,咱们就装傻充愣。人既然住进了咱们这店,你还怕他们能插翅飞了不成?你等会儿天擦黑透了,立刻动身上山,把这个情况原原本本禀报给老大,请老大定夺。路上千万小心,别露了行迹!”
“是,掌柜的。” 二娃子低声应道。
柳昊睁开眼,昏暗的油灯光晕下,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陈旧木头的霉味。他转动眼珠,扫视四周,确认二楼走廊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夜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对身旁的时川低声道:“小伙计马上要上山送情报,你去截住他,务必问清楚这个窝点的底细以及山上的详细情形。” 他的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直接开口吩咐,并未用手书写或打手势,只因他笃信这些土匪还不至于有窃听装置,且此刻二楼并无其他闲杂人等,空荡的走廊只余下他们的呼吸声。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在昏暗中闪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断与自信,他深知时川的本事——那是在无数次生死关头磨砺出的默契,定能完成这关键一搏。
时川郑重点头,眼中毫无惧色,只有一片沉稳的坚定,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他深知此行的分量,关乎整个计划的成败,也对自己的身手有着十足把握,心中默念着轻功要诀,仿佛已预见那小伙计在山路上惊慌失措的模样。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窗外月光渐隐,柳昊耳中捕捉到隔壁门栓被轻轻拉开的细微声响,如同针落地的轻响。他屏息凝神,对时川微微颔首示意,眼神中传递着无声的催促。
时川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闪身出门,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悄无声息地打开走廊尽头的一扇斑驳木窗。足尖一点,整个人便如一片羽毛般飘飞出去,衣袂翻飞间,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那身法轻盈迅捷,快如电闪,落地时更是如秋叶坠地,点尘不惊,只在泥地上留下微不可察的印记。好一个鼓上蚤时迁的后人!这身轻功,当真了得,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茫茫山林间。
柳昊轻轻合上窗户,一丝夜风被隔绝在外,窗棂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心中既有对时川能力的信任,那份信任源自多年并肩作战的深厚情谊,也涌起对接下来莫测局势的凝重。他不知时川能否顺利截住那小伙计,更不知山上的匪首接到消息后会如何应对——是加强戒备,还是仓皇逃窜?但他清楚,自己必须在这斗室之中,做好万全的筹谋,以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履薄冰。
柳昊在房中静静趺坐,如同一尊入定的石佛,脊背挺直,呼吸均匀。然而他的思绪却在飞速运转,如同江河奔流。他推演着,若时川成功带回情报,下一步该如何直捣黄龙——是分兵突袭,还是智取要害;倘若途中遭遇波折,又该怎样临机应变——或许要启用备用的联络点,甚至亲自出马。胸中一股坚毅之气升腾,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无论前路有何艰难险阻,他都誓要完成此行侦察重任,为即将到来的攻打老虎寨扫清障碍,奠定胜局,绝不辜负肩上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