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榻边，祁暖瘫软在地，失魂落魄，口中反复喃喃着“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泪水混合着血污糊了满脸，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与神魂，沉浸在巨大的悔恨与崩溃之中，对周遭的一切都已失去了反应。
梦瑶看着她这般凄惨模样，心中亦是复杂难言，但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
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兮云，轻声问道：“兮云妹妹，那‘星渊’……究竟是什么地方？竟让风苓仙子踏入后，两千年都难以归来？”
兮云摇摇头，她虽从师父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但具体为何，同样不甚了了。
她只知道那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瑶池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理了理思绪，神色郑重地替两人解释道：“星渊，并非寻常秘境险地。它可以说是……道州天地规则的源头所在，亦或是其显化最为核心与暴烈之地。”
她目光变得深邃，仿佛望穿了虚空：“维系整个道州运转的规则本源之力，其最古老，最磅礴的核心，便蕴藏于星渊之中。那里是规则诞生，交织，沉淀乃至……有时会发生剧烈动荡的根源之海。”
“而七仙，”她继续道，“各自镇守的北斗七星位，其力量虽源自规则本源，但实际上是经过漫长岁月稀释，转化，赋予了不同特性后的‘分支’与‘表象’。”
“如同大江大河分出七条支流，各自流淌，滋养一方，但其力量的根源与总量，皆无法与源头相比。”
“正因如此，这七股力量被赋予了不同的性质，或主杀伐，或司调和，或掌生机，或镇邪妄……这才使得我等七人能够分别执掌一份，以其仙元神魂慢慢温养契合，最终达到镇守星位，维系一方规则运转的境地。这是一个相对漫长却能确保安全的过程。”
“而送仙礼的本质实际上也是如此。”
瑶池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凝重：“但星渊不同！那里的规则之力，是未经丝毫稀释与转化的，是最原始的本源力量。”
“即便是七仙，若以身涉足其中，试图直接触碰或引动那本源之力……”瑶池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也绝对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她看向地上蜷缩的祁暖，眼中掠过一丝明了与叹息：“现在我大概明白了。风苓姐姐定是发现祁暖的体质虽契合天权星位之力，但其神魂根基存在某种先天不足或隐患，无法完全承受星位认可时那浩瀚规则的彻底洗礼。寻常方法难以弥补。”
“她独闯星渊，恐怕是想冒险引动一丝最本源的规则之力，以其无上伟力，直接在根源上细微地调整或‘补全’天权星位之力与祁暖体质最后的那点不协，使其能完美融合。如此一来，祁暖继承星位便再无隐患。这……这当真是惊天手笔，却也……极端凶险。”
听完瑶池的解释，梦瑶与兮云都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直接触碰规则本源，为其弟子逆天改命？！
风苓仙子对祁暖的这份爱护与决心，沉重得令人窒息，也悲壮得令人心颤。
就在这时，地上仿佛已然痴傻的祁暖，身体猛地剧烈一颤！
她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刺穿了最后的心防，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瑶池，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与疯狂，厉声喝问：
“代价呢？！如此逆天而行……师尊她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说啊！！”
瑶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厉喝问得一怔，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哀伤，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下去：
“我……亦非全然清楚。星渊奥秘，即便是七仙，也难以尽知。但直接引动本源规则，干涉星位根基……其所承受的反噬与代价，定然超乎想象。”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地吐出了那个最可怕的猜测：“或许……是永困于渊，或许是道基尽毁，或许……是神魂俱灭，以身合道，彻底化为规则的一部分……但无论哪一种，其代价，恐怕都……与陨落无异。”
“与陨落……无异……”祁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瞳孔骤然扩散，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再次软软地瘫倒下去，周身的仙元波动彻底沉寂，甚至连周围听水湖那一直与她气息隐隐交融的规则之力，都仿佛感受到了其主的绝望，变得异常黯淡，甚至哀鸣。
梦瑶心中亦是沉重无比，她看向瑶池，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道：“难道……就没有任何补救之法了吗？比如……我们现在赶去星渊，能否找到她，将她唤回？或者……集我们众人之力，能否助她一臂之力？”
瑶池再次摇头，笑容苦涩：“星渊并非一处有固定入口的秘境。它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它存在于道州规则运转的每一个缝隙，是规则的根源之海，却又是规则的背面与深渊。一旦主动踏入，便相当于沉入了道州规则的‘底层’，与现世处于一种近乎隔绝的状态。”
“在那里，寻常的感知，传讯，甚至因果牵连都会变得极其微弱或被扭曲。我们在此处呼喊，她在彼处，是根本听不见的。而且……”她的话语充满了无力感，“两千年了……若风苓姐姐成功，早已归来。若未成功……恐怕……”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恐怕早已凶多吉少，身死道消了。
听闻此言，兮云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光芒。
她不能接受师父就这样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消失在那种地方！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冰冷而厌恶地扫过地上如同烂泥般的祁暖。
这样的人，自私，偏执，根本不配师父为她赔上性命。
深吸一口气，兮云忽然转向瑶池，毫不犹豫地屈膝，便要跪拜下去。
“木曦前辈！”
瑶池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托住她，没让她真跪下去：“兮云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兮云抬头，眼中充满了恳求与决绝：“前辈！虽然我不知道您究竟是何人，为何知晓如此多连我都不知的七仙秘辛。但您能与梦瑶姐姐成为至交，得其信任，又能在此刻与我们一同在此，便足以证明您的不凡。”
“恳求前辈，带我去星渊，无论那里是什么，我都要去。我要去找回师父，哪怕……哪怕只能找到她的一缕残魂，一片衣角！我也要带她回家！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种地方……”
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瑶池看着兮云眼中那赴死般的决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星渊岂是能随意带人去的？即便她知道方法，其风险也……
然而，还未等瑶池组织好语言回应。
地上那原本瘫软如泥，仿佛已然心死的祁暖，在听到“星渊”二字和兮云那决绝的恳求时，身体竟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般，猛地剧烈一颤！
下一刻，她竟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的眼神依旧混乱疯狂，却燃烧起一种偏执到极点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嘴里胡乱地嘶吼着：“师尊……对！去找师尊！去找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