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母女被禁足后，胡府总算少了些针尖麦芒的算计，连庭院里的海棠花，都像是松了口气。
我每日除了泡在藏书楼的旧籍堆里，逐字逐句抠着凡界秘境的线索，便是在小院的梧桐树下修炼。指尖凝聚的灵力虽仍微弱，却比初来乍到时凝实了不少，偶尔运转时，连空气里的尘埃都似被染上了一层淡银的光晕。
春桃也没闲着，借着采买的由头，在府里老仆间打转，竟真从一个看库房的老嬷嬷口中，听来了些零碎——说胡家先祖曾在月圆之夜，对着青丘方向祭拜，祭拜时袖中会透出暖光，像是藏着什么宝贝。虽只是片言只语，却让我更加确定，人间胡氏与青丘的渊源，远比我想的更深。
这日午后，我正对着一张残缺的家族地图琢磨，春桃捧着个描金的锦盒走进来，眉头皱得像拧成了麻花：“小姐，苏小姐派人送来的请柬，说是三日后有个贵女赏花宴，请您去呢。”
打开锦盒，里面是张洒金宣纸，字迹娟秀得像初春的柳枝，末尾落款处还画了朵小小的茉莉，正是苏清瑶的手笔。“好姐妹共赏春光”，语气亲昵得仿佛前几日联手柳氏害我的人不是她。我指尖摩挲着纸边，嘴角勾起一抹冷嗤：柳氏母女刚失势，她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这宴，怕是场鸿门宴。
“小姐，您可不能去！”春桃急得跺脚，“苏小姐那心思，比狐狸还精，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招呢！”
“她要的就是我不去。”我将请柬放回锦盒，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我若不去，倒显得我怕了她；可我若去了，倒要看看，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况，京城里的贵女，多是士族或修仙家族的小姐，说不定其中就有知道凡界秘境的人——这倒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
春桃还是不放心，拉着我的衣袖嘟囔：“可万一她又设计陷害您怎么办？上次祭祀的事，她还没死心呢！”
“放心。”我拍了拍她的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银铃，铃身刻着青丘的狐纹，“这是我用灵力炼化的‘警幻铃’，若遇危险，它会自动发出幻术屏障，寻常凡人近不了身。你再帮我备一套淡紫色的衣裙，越素雅越好，别太扎眼。”
三日后，马车停在城外的“听雪别院”外。刚下车，便闻见一阵浓郁的花香，院里种满了牡丹、芍药，连廊下都挂着盛放的紫藤，姹紫嫣红得有些晃眼。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花架下，穿的皆是绫罗绸缎，头上珠翠环绕，见我进来，交谈声顿时停了，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想来苏清瑶早已在她们面前，把我说成了个“粗鄙无礼的庶女”。
“盼柠妹妹，你可算来了！”苏清瑶踩着绣鞋快步迎上来，一身水粉色衣裙，鬓边簪着两朵新鲜的茉莉，笑盈盈地拉住我的手，指尖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我还担心你嫌这地方偏僻，不肯来呢。”
“姐姐盛情相邀，我怎敢不来？”我淡淡抽回手，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贵女们，“只是没想到，姐姐的朋友，都是这般气度不凡的人物。”
苏清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拉着我就往人群里走：“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姐姐。这位是礼部侍郎家的王小姐，那位是修仙世家林家的千金……”
被介绍的贵女们大多只是颔首，眼神里的疏离毫不掩饰。林家小姐更是直接转过头，跟身边的人低声说：“听说胡家最近不太平，庶女还差点被赶出家门，怎么还有脸来这种场合？”
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我听见。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仿佛没听见一般，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架古琴上。苏清瑶见状，心中暗自得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我在贵女们的轻视中自惭形秽，彻底沦为笑柄。
宴会过半，苏清瑶突然拍手笑道：“各位姐姐，我听说盼柠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今日就为我们弹奏一曲，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周围顿时响起附和声。我心中了然，这是想让我出丑。若是推辞，便是“胆怯”；若是弹奏，琴上定有猫腻。我笑着摇了摇头：“姐姐过奖了，我不过是跟着府里的先生学了些皮毛，实在不敢在各位姐姐面前献丑。倒是姐姐，我听说你前段时日得了一张前朝的‘焦尾琴’，琴音清越，不如姐姐弹奏一曲，让我们一饱耳福？”
苏清瑶没想到我会反将一军，愣了一下，随即干笑道：“那琴我还没练熟，还是算了。我们去花园里赏花吧，那里的‘姚黄’开得正艳呢。”
跟着她走到牡丹花丛前时，就见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过来。男子面如冠玉，眼神却轻佻得很，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像沾了油的苍蝇。春桃在我耳边低声说：“小姐，这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李轩，出了名的纨绔，最爱骚扰女子。”
我心中一凛，果然是苏清瑶安排的。
“这位小姐好生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李轩走到我面前，折扇一收，故作文雅地拱手，“在下李轩，吏部尚书之子。”
苏清瑶立刻笑着退后一步，给李轩腾出路来：“李公子，这位是胡家的盼柠小姐。盼柠妹妹，李公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你们可得好好聊聊。”
“才子”二字刚落，李轩就伸手想来拉我的衣袖，脸上带着油腻的笑：“盼柠小姐，久仰大名，不如我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坐，我给你讲讲京城的趣事？”
我侧身避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李公子，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放尊重些。”
李轩脸上的笑容僵住，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小姐何必这么矜持？能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说着，又要上前拉扯。
周围的贵女们听到声音顺势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看热闹的表情。苏清瑶站在花丛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算准了，我要么会被李轩纠缠得狼狈不堪，要么会惊慌失措地逃跑，无论哪种，都会成为宴会上的笑柄。
可她没想到，我不仅没慌，反而上前一步，故意提高声音，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李公子，你身为朝廷命官之子，不好好在家修身养性，反而在宴会上骚扰女子，难道就不怕传出去，丢了你父亲的脸面？何况，我听说前几日，你还强抢了城南的一位民女，那女子不堪受辱，跳河自尽，她的家人现在还在京城衙门外喊冤，可有此事？”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贵女们脸上的看热闹变成了震惊，纷纷交头接耳：“真的假的？李轩竟然干出这种事？”“难怪前几日听说吏部尚书在衙门里发火，原来是为了这事！”
李轩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指着我气急败坏地喊：“你胡说！我没有！你这是污蔑！”
“污蔑？”我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民女的家人手里，还握着你派人抢人的证据，若是闹到御前，恐怕不仅你要被问罪，连你父亲的乌纱帽，都保不住吧？”
李轩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贵女们看他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鄙夷，甚至有人直接转身离开，不愿再与他同处一地。李轩再也没脸待下去，狠狠瞪了我一眼，捂着胸口，狼狈地转身跑了。
苏清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急忙上前打圆场：“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了？李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是有人造谣……”
“误会？”我转头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姐姐刚才也看到了，是他先动手拉扯我，我只是自卫而已。难道姐姐觉得，我应该任由他骚扰，才算得体？还是说，姐姐早就知道他的为人，故意安排他来这里的？”
苏清瑶被我问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围的贵女们也看出了不对劲，看向苏清瑶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她们都知道苏清瑶和我的“过节”，李轩来得这么巧，说不是她安排的，谁信？
我心中冷笑，苏清瑶想让我出丑，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场宴，不仅让我化解了她的算计，还让众人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以后她再想利用别人来陷害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夕阳西下，我带着春桃从容地走出别院。马车驶离时，我回头望了一眼，见苏清瑶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她不会就此放弃，但我也早已做好了准备——无论她使出什么手段，我都会一一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