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阁老蹙眉,冷声道:“他们的强大,不正因天均离去、天地压制撤去,才显露本相?这与哪一代有何关系?”
夏池闻言,沉默片刻,才拱手回道:“与天地压制有关,确实如此。但池儿以为,并非决定性的。”
“许多人在天均尚未离去时,便已初露锋芒,如阳云川,他近百岁,却在数十年前就被剑宗立为宗主继承人。元真亦然,以女儿身,早已被天裂教认定为下一代教主。”
殿内气氛微微一滞,阁主眼眸一亮,饶有兴趣道:“很好。那你可有自己的推断?”
夏池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开口:“师父曾言,天地压制、气机遮蔽,皆为教宗手段。但以弟子百年行走之见,祖域两百年前与今日的差别,远不止于此。”
她咬了咬唇,缓缓道出两个字:“还有气运。”
殿内微微一震。
有人低声惊咦,右阁老神色骤变,手中连掐数次,却无所得,脸色渐渐发白。
夏池再度拱手,郑重道:“气运之力,本就是因果之道的支流,玄乎难测,比因果更难以触及与掌握。”
“弟子斗胆推测,这数十万年来,历代教宗以身压域,压制的并不止是天地与气机,更可能......是整片祖域的气运。”
此言一出,殿中不少人眉头紧皱,目光闪烁,在揣摩她话中的深意。
片刻之后,阁主朗声大笑,声震四壁:“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教宗亲点的下一任星象阁阁主!”
他满面欣慰,长袖一挥,殿中森然威压尽散。
夏池连忙俯首,声音谦卑:“池儿不敢当。”
“说得好!”阁主眸光一闪,转折又问:“既然你已能窥见此局,那么,就以你眼下所掌握的信息,再推演一二。”
“我想听听,你还能得出什么?”
夏池沉吟片刻,缓缓抬头,目光澄澈:
“东海的霸下族,与合剑教一样,恐怕亦是天均暗中掌控的势力吧?”
“嗯?!”
殿中众人心头一震,纷纷抬头,眼神中满是讶异。
此事连星象阁核心之人亦鲜有人知晓,向来被列为绝密。
如今竟被一位小辈一语道破,纵使她乃下一任星象阁阁主继承人,但如今也是小辈,许多事情她现在还没有资格知晓。
结果此话竟从她口中说出,不少人心神剧震,神色错愕。
震惊的并非霸下族的暴露,而是震惊夏池竟能以极少数信息推演到这般深处。
这位小阁主当真是不简单。
右阁老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兴趣:“的确没错!你细细说来,究竟如何推断出的?”
要知道,此事乃是天均刻意掩藏的谋局,兼有混淆天机之法,常人绝不可能借因果算力推演得出。
夏池点了点头,继续开口:
“若池儿先前所言不差,那么祖域真正撤去天地压制的时间,就并非三十年前,而是在阳云川、展通天等一众天骄诞生时,也就是在百年前左右。”
“气运,并非单纯被压制,而是被‘蓄藏’。”
她略作停顿,眼神透出敬畏,“数十万年的气运,层层堆叠,被强行锁住,直到百年前骤然释放。也唯有如此,才解释得通,为何在同一个时间节点,会骤然涌现出如此多妖孽人物与绝代天骄。”
“若如此,那么一个『关键矛盾』就出现了。”夏池环顾殿中,缓缓道:
“如今外界流传,甚至连我星象阁的许多门人都信以为真的一件事,那便是——
周氏是三教联手逼迫出界。”
“【三十年前,三教忽然察觉了上族的隐秘,认定周氏就是当年的符氏,于是骤然联手围攻上族,迫使上族遁入虚空。】
【教宗因忧虑上族安危,才带着我教各部随之远遁。】
【而教宗离去,天地才因此失去了那股镇压数十万年的压制之力,使祖域最终暴露于星空诸族眼皮之下,局势演变至今日。】”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一沉:
“可当真是如此吗?”
“若将时间线放回到百年前,这一切就完全说不通了。”
“因为若压制真在百年前就已撤去,那么祖域天地已然不复屏障。之后,三教是否围攻上族,都已无关紧要。”
“换言之——只要天地之锁解除,上族就根本没有继续存身祖域的可能。”
“原因很简单。”夏池字字铿锵,缓缓吐出,“我天均,绝不可能容许他们继续滞留在这样一片大域之中。”
“这里一旦失去遮掩,便等同于彻底暴露在星空诸教眼皮之下。四面环伺,处处暗伏杀机。”
“所以,上族的远遁,并非偶然而生的一时之举,而是必然要发生的结局。是压制散去、气运骤释之后,唯一可能的走向。”
她声音在这里又顿了顿,在思索着:“当年四座势力联手围攻上族,其中三教固然在列,但除此之外——好巧不巧,多了个霸下族。”
“结果,呼之欲出。那一役,实则就是我天均,暗中驱使霸下族,借其之手,逼迫上族遁走。”
她目光流转,几乎已经看穿了往事:
“甚至,弟子猜测。三教之所以能洞悉上族的异常,得知周氏乃是曾经的符咒一族,乃至嗅到我天均的影迹......皆是因霸下族在暗处推波助澜,提醒、乃至引导。”
大殿愈发寂静,诸人屏息凝神。
夏池最后一句,直接落下:
“所以,世人皆道,是三教合力,将周氏逼入虚空。殊不知,真正将上族逼入星空的幕后之手,其实正是我天均自己!”
此言一出,始终寂静的大殿终于出现了些许躁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星象阁核心之人,但有少部分人同样是不知此事的。
此刻心头纷纷激荡,难以言表。
“分析得一句不错。”星象阁阁主这才缓缓走下高台,笑意中带着无尽威势。
“若非我天均有意暴露,他欧阳悬心真能寻到我天均所在?数十万年来,祖域难道尽是庸才?难道只有他一人是天才,是妖孽?”
他长叹一声,带着感慨与惋惜:“这数十万年里,真正的妖孽,唯有十万年前的伏真临。他完全凭自己,将我天均寻到!此人锋芒之盛,连当时的天地压制,都未能将其彻底抹平。”
“只可惜,偏偏撞上了上族诅咒爆发,他心神几近崩溃,最终......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