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方天地,十万里之外,幽光流转的灵池中。
池畔,两人的衣物早已零乱地堆在岸边,紫衣银袍交叠,溅着几滴水珠,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池水温润清澈,微光映着苏自心纤细白皙的身影。
她的紫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随着水波轻轻摆动,美眸含着点点水光,望着不远处的男子。
四目相对,池水都变得炽热了几分。
苏自心轻轻向前游了几步,水光缠绕着她曼妙的曲线,每一寸动作都带着惑人的韵味。
周子卿原本闭目静坐,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眼底浮现出炽热。
苏自心笑了,眸光轻挑,像是故意的,纤指拨弄着水面,带起一串串晶莹水花,飞溅到周子卿面前。
她的声音清御,又带着撩拨般的懒散:“看什么?”
周子卿盯着她,嗓音低哑得像是被水汽蒸得发闷:“看妖精。”
苏自心勾起唇角,一步步逼近,直到彼此呼吸可闻。
她仰头,紫眸澄亮惑人:“你是不是......”
话未说完,她柔软的身子便贴了上来,眼角微微上挑,尽是挑衅与撩弄。
周子卿呼吸一紧,血液沸腾的同时,脑海中轰然炸开——
突然,一幅幅破碎模糊的画面,突兀闯入了他的意识——
混沌中,他看见自己,年少,青涩,手执一根粗糙木棍,在山林间反复演练着一套蹩脚的棍法。
那是他偶然从一卷破旧书册中所得,动作生涩,却满怀认真。
就在某个雨夜,一头异兽咆哮着闯入村边,他握着木棍仓皇应敌,却眼睁睁看见一位身影跌落——
那是个女子,不过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看见她身着战袍,浑身是血,与异兽苦战后力竭倒下。
他咬牙拖着她回到自家破屋,熬药疗伤,彻夜不眠。
女子醒来后,却在他练棍时,轻声指点了几句。
声音清冷而疏离:“你不适合练棍。”
他记住了,却并未真正听进去,继续练着那拙劣的棍法。
画面一转。
血色战场上,尸横遍野,雷霆肆虐。
他这时已经转修枪法,手持一杆黑色长枪与一名浑身裹挟雷光的青年并肩而立,胸膛剧烈起伏。
他知道那人,叫青渊,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两人背靠背杀出一条血路,厮杀到手臂麻木,才在战场深处,再次遇见了那位女子——
她衣袍破碎,血迹斑斑,几欲倒下。
他冲了过去,不顾一切,拉起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咬牙对青渊喊道:“护住她!”
雷光迸发,在血与火中,他们将她救出。
之后的岁月,零碎如烟。
他与她在山林小道间并肩走过,在溪水边搭起小屋,在落日下交换着彼此最隐秘的心事。
他知晓了,她来自一个强大的家族,却厌倦了无尽的束缚与血脉压迫。
她为他舍弃了一切,逃离家族,和他私奔天涯。
小屋寒陋,却因她一笑,便似万里春光。
在一棵风雪覆顶的老树下,她将一枚玉环塞入他手心,目光低垂,声音颤抖而轻柔:“此生此世,唯你一人。”
他郑重戴上那枚玉环,按住她微颤的手指,低声许诺:“生死契阔,执子之手。”
——画面到此处,轰然碎裂。
现实中,周子卿猛然回神。
他喘着气,定定望着眼前的苏自心。
紫发湿漉,水光潋滟,美眸含着浅笑,眸光撩人。
可是,胸腔中翻涌的躁动,却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死死攥紧拳头,眉宇间浮现些许克制与痛苦——
他在那破碎画面中,始终看不清女子的容颜,只能感应到模糊的气息。
但那种朦胧感,却让他下意识否定了眼前的女子。
他低下头,试图疏离,试图克制。
然而,池水轻荡。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从水中探出,缠上了他的脖颈。
苏自心的身子柔若无骨地贴了上来,气息带着池水的清甜,眉梢眼角都在勾人。
“怎么了?”她吐气如兰,声音里满是笑意。
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颌,紫眸半眯,水意荡漾。
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撒娇。
周子卿呼吸一紧,心神再度动摇。
而就在这一刻——
神海深处,那破碎的记忆再次涌动,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
他看见了更清晰的一幕:
那是一座破碎的战场。
荒凉、寂寞,血色斜阳洒满焦土。
无数骸骨横陈,天地间只有风在呜咽。
周子卿执枪而立,浑身是血,胸口被破开一个血洞,眼前一片模糊。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冲破烟尘,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紫发在风中乱舞,紫眸里盛满了惊慌与怒意。
——
画面在这就已经停住,周子卿却恍惚回神。
紫发?紫眸?
他眼睛瞪大,想要看清,画面却又散了。
......
破碎战场之后。
他昏迷了很久。
醒来时,天已黑透。
四周是一片小小的山谷,篝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香气。
那个紫发女子静静坐在火光旁,披着一件白衣,背对着他。
听见他醒来的动静,她回过头来,紫眸中含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担忧。
她抿了抿唇,声音轻得像风:“你终于醒了。”
女子凑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喂药,生怕弄疼了他,又笨拙地想给他换伤口上的布条。
“疼的话就咬我一口。”她低头小声道。
那语气,像是怕他真的咬,又像是偷偷期待。
篝火跳跃,映得她紫发微微发亮。
——
这次,周子卿终于看清楚了,紫发、紫眸!
画面到了这里,他猛地回神。
怀中的苏自心,正倚着他,紫色眼眸懒懒地半眯着,唇角带着笑。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
——是我啊。
胸腔深处,那层无形的枷锁,轰然碎裂。
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汹涌而上,周子卿呼吸一滞,心底再无一丝一毫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