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龟山的晨曦,总是带着几分清冽与神秘。薄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嶙峋的山石间,将那座隐藏在山腹之中的军寨笼罩得若隐若现。自冉起将军率领尖刀队奇袭铁矿,解救出第一批赵国军民后,这座沉寂已久的大山,便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舒展它的筋骨,积蓄着撼动天地的力量。
这日,天色微明,负责警戒的岗哨便已望见蜿蜒的山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疲惫不堪的队伍。领头的是几名身着破旧赵军军服的士兵,他们互相搀扶着,脸上刻满了风霜与惊魂未定。队伍中,既有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青壮百姓,也有不少虽衣衫褴褛、却难掩坚毅之色的军士战俘。他们是从狼国的铁蹄下侥幸逃生的火种,是石龟山未来的希望,也是此刻最需要妥善安置的对象。
消息很快传到了军寨中枢——那位被将士们私下尊称为“宋首领”的宋欣瞳耳中。她此刻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晨雾,手中捧着一卷从狼国溃兵处缴获的残破兵书。听闻消息,她那双清澈却又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传林武。”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隔着薄薄的木板门传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汉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宋欣瞳亲自提拔的林武。他曾是赵国边军的一名百户长,作战勇猛,为人忠厚,是宋欣瞳眼中可以造就的将才。
“末将林武,参见宋首领!”林武抱拳行礼,动作标准而有力。
宋欣瞳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武身上,缓缓说道:“林将军,山下有从铁矿脱险的军民抵达,数量不少。你即刻带一队军士下山,将他们妥善迎入军寨。记住,安置点要提前准备好,饮食、御寒之物不可短缺。最重要的一点——”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仔细甄别。狼国狡诈,难保不会趁此机会安插奸细混入我军寨。甄别之法,我之前教你的那些细节,都记住了吗?”
林武神色一凛,肃然道:“末将不敢忘!首领放心,凡言语有异、神色慌张、对赵国风物习俗一无所知者,或身上有特殊标记、伤口可疑者,末将定会仔细盘问,绝不放过一个奸细,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他深知奸细之害,若让敌人的眼睛和耳朵混入内部,那石龟山的一切部署都将形同虚设。
宋欣瞳微微颔首:“好。去吧,务必谨慎行事。”
“遵命!”林武再次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林武雷厉风行的背影,宋欣瞳轻轻叹了口气。乱世之中,人心叵测,即便是同为赵国子民,经历了狼国的摧残与利诱,也难保不会有人变心。她并非生性多疑,只是肩上的责任太重,容不得半点闪失。这些从苦难中归来的人们,是她未来平定乱世的基石,她必须为他们,也为整个石龟山的安危负责。
接下来的几日,石龟山变得异常忙碌。林武果然不负所望,不仅将第一批军民顺利接入,妥善安置,还真就从两千余人中揪出了三个形迹可疑之人。一番审讯之下,其中两人果然是狼国安插的细作,另一人虽非奸细,却是个趁乱浑水摸鱼的泼皮无赖。对于奸细,宋欣瞳的处置毫不留情,当众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对于那泼皮,则是杖责二十,罚去采石场劳役一个月,也算小惩大诫。此举令军中上下震动,既震慑了宵小,也让那些新加入的军民看到了石龟山军寨的纪律严明,心中安定了不少。
然而,这份忙碌并未持续太久,更为沉重的消息便接踵而至。
这一日午后,阳光有些刺眼,林武再次匆匆来到宋欣瞳的书房,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悲戚与激动。
“首领!冉起将军……冉起将军他们回来了!”林武的声音带着颤抖。
宋欣瞳心中一紧,猛地站起身:“冉起呢?他怎么样?”
林武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冉起将军……他没有回来。回来的是尖刀队的四十七位弟兄,还有……还有跟随冉将军进攻狼国皇宫,历经血战侥幸活下来的赵国军士战俘四百余人。”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据回来的弟兄们说,为了掩护大部队突围,冉起将军亲自率领剩下的五十名尖刀队精锐,将狼国的追兵……引向了狼国腹地!”
“什么?!”宋欣瞳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快步走到墙边,那里悬挂着一幅从过往狼狈族军队手上截获的、由赵国官府绘制的军事地图。地图虽然有些陈旧,且标注的狼国腹地信息极为简略,但足以让她明白冉起此举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是敌人的心脏地带,是龙潭虎穴!五十名精锐,即便个个以一当十,深入那样的地方,与整个狼狈族为敌,无异于羊入虎口! “糊涂!”宋欣瞳低声斥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一丝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想起冉起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想起他在训练中勇猛无畏的身影,想起他在铁矿之战中身先士卒的果敢。这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一个忠诚勇猛的战士,是她好不容易才发现并委以重任的臂膀。
“他这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战俘和百姓啊……”宋欣瞳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她敬佩冉起的大义与牺牲精神,在那种危急关头,能做出如此决断,置个人生死于度外,非大勇者不能为。这是一种令人动容的英雄气概,是乱世中最可贵的闪光点。
但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抱怨:“可他就不能动动脑子吗?!”她伸出手指,重重地戳在地图上狼国都城的位置,“这么点人,深入人家的大本营,人家随便利用点地利,设下几个伏击圈,就能把他这点精锐一点点蚕食掉!这不是勇敢,这是……这是挥霍!是对将士生命的不负责任,也是对石龟山未来的不负责任!” 她明白冉起的选择,或许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唯一能让大部队安全撤离的办法。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一个如此优秀的将才。冉起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地死在敌人的腹地!
宋欣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抱怨无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她的目光扫过地图,大脑飞速运转。冉起他们熟悉地形吗?有补给吗?能坚持多久?狼国的反应会有多快?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
“不行,必须把他接回来!”宋欣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立刻传令:“召朱重到议事厅见我!” 军寨的议事厅设在一个宽敞干燥的大溶洞内,这是石龟山得天独厚的条件。溶洞壁上插着松明火把,跳跃的火光将洞内映照得一片通明,也将两位接到命令赶来的将领身影拉长,投映在粗糙的岩壁上。
除了林武,另一位将领便是朱重。朱重与林武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他身材同样高大,却更显壮硕,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看便知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悍勇之辈。他原是赵国军中的一名伙夫,因不满上司克扣军粮而失手将其打伤,流落山野,后被宋欣瞳发现其天生神力,且颇有战斗天赋,便收入麾下,悉心培养,如今已是与林武齐名的得力干将。
两人见宋欣瞳神色凝重,都知道必有要事相商,不敢怠慢,垂手肃立。 宋欣瞳走到地图前,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着两人:“林武,朱重,你们都见识过我是如何训练尖刀队的。”
林武与朱重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首领训练之法,神乎其技,末将等望尘莫及!”他们是真心佩服。宋欣瞳教授的那些队列、配合、以及一些闻所未闻的战术理念,都让他们大开眼界,也让尖刀队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提升。
“从今起,”宋欣瞳沉声道,“你们二人,负责将这次救回来的两千余名军士战俘操练起来。他们都是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士兵,虽然可能身心俱疲,装备落后,但底子还在。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重新打造成一支精锐之师!”
“至于那些在战斗中不幸伤残的将士,”宋欣瞳语气稍缓,“绝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安排他们去务农,或者负责后勤工作,军寨会保证他们的衣食无忧,让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