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大军东出,并未遇到想象中的激烈抵抗。相反,越是深入河西地界,周遭的景象便越发显得荒凉与死寂。
昔日还算繁华的官道两旁,村庄十室九空,田埂间不见人影,水井大多被填埋或投下污物,偶尔能看到被焚毁的粮仓残骸,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与绝望的气息。张骏的“坚壁清野”之策,被沿线守将严格执行,意图将一片白地留给朔方军,最大限度地拖延其进军速度,消耗其后勤。
林鹿骑在马上,看着这满目疮痍,面色平静,眼神却愈发深邃。贾羽不知何时已下了马车,骑着一匹温顺的驮马跟在林鹿身侧。
“张骏此举,倒是果断。”贾羽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舍车保帅,欲以空间换时间,拖垮我军。”
林鹿微微颔首:“确是老成持重之策。可惜,他低估了我军的准备,也高估了河西内部的凝聚力。”
正说话间,前军石勇派斥候来报:前方已至威武城地界,该城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头旌旗招展,守军严阵以待。据侦察,城外所有可供取水的水源均已被破坏或污染,附近能找到的零星村落也空无一人。
“果然如此。”林鹿并不意外,“传令下去,全军在城外五里处,依山傍水扎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城池!”
大军依令停下,开始安营扎寨,工兵营迅速寻找尚可饮用的水源并建立防护。训练有素的朔方军并未因眼前的困境而慌乱,一切井井有条。
中军大帐很快立起。林鹿召集众将议事。
“主公,这威武城守将乃是河西老将韩德,性情顽固,擅守。”李亢主动提供情报,“其麾下约有五千兵马,粮草应可支撑数月。强攻恐怕伤亡不小。”
石勇瓮声道:“怕他作甚!给俺老石五千精兵,三日之内,必破此城!”他摩拳擦掌,渴望建功。
许韦也道:“末将破军营愿为先锋!”
雷动则建议:“主公,可否让末将率骑兵绕过此城,袭扰其后方粮道?”
林鹿没有立刻决断,而是看向贾羽:“子和,你以为如何?”
贾羽目光落在沙盘上的威武城模型,淡淡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张骏欲拖延,我军便反其道而行之,速战速决未必是上策。然,亦不可被其牵着鼻子走,困于城下。”
他手指在沙盘上划了一条线:“威武城虽坚,然其并非孤城。可派一部精锐,伴作围攻之势,牵制韩德。主力则绕过此城,兵分两路,一路由雷动将军率领精骑,继续向东穿插,做出直扑凉州的姿态,迫使张骏分兵;另一路主力,则由主公亲率,清扫威武城周边据点,打通并保障一条相对安全的补给线,同时……等待时机。”
“时机?”林鹿追问。
贾羽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暗羽卫已在行动。河西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威武城内,也非人人愿为张骏、为薛家死战。更何况,陈望将军的三千铁骑,此刻想必已在姑臧附近掀起风浪。待其西线告急,凉州自顾不暇,这东线的钉子,拔起来便容易多了。”
林鹿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就依子和之策!石勇!”
“末将在!”
“着你率本部八千人马,围困威武城!不必强攻,但需做出随时可能进攻的态势,牢牢牵制住韩德!”
“诺!”
“雷动!”
“末将在!”
“着你率五千精骑,绕过威武城,向东疾进!遇小股敌军则歼之,遇坚城则绕过,务必打出声势,让张骏以为我主力欲直取凉州!”
“得令!”雷动兴奋领命。
“其余诸将,随我扫清周边,巩固后方,等待战机!”
“谨遵主公号令!”
朔方军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迅速按照新的指令运转起来。石勇部开始构筑营垒,摆出长期围困的架势;雷动率领骑兵,如同脱缰的野马,扬起漫天尘土,向着东方席卷而去;林鹿则亲率主力,开始清理威武城周边那些被放弃或仍有少量守军的小型戍堡和据点。
战争,进入了更加考验耐心和谋略的阶段。张骏试图用空间和废墟拖垮朔方,而林鹿和贾羽,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更灵活的策略和更深远的布局,一步步地瓦解着河西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