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城,虽被嫪独以铁腕掌控,但城外日渐增多的各方旗帜与暗流涌动的紧张气氛,终究无法完全隔绝。当探马将陈王、秦王等藩王派遣小股部队向洛阳方向移动的消息呈报上来时,正在与嫪独饮宴的贾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猛地将手中的玉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凤目含煞,怒不可遏:“反了!都反了!赵珩、赵瑾这些乱臣贼子,竟敢陈兵王畿!他们想干什么?莫非想逼宫不成!”
在她看来,自己垂帘听政,乃是先帝遗命,天经地义。这些宗王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在她“辛苦”维系朝局之时,派兵窥伺,简直是狼子野心,大逆不道!
嫪独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品着酒,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寒光。他非但不惧,反而觉得这是一个进一步树立权威、试探各方反应的好机会。他放下酒杯,阴恻恻地开口道:“娘娘息怒。这些藩王,不过是见陛下年幼,娘娘仁慈,故而心生轻视,行此僭越之举。若不加以严斥,只怕其愈发猖狂。”
贾后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怒火,看向嫪独:“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娘娘乃天下母仪,自当颁下懿旨,严厉申饬!”嫪独语气转冷,“责令各王即刻将兵马撤回封地,安守本分,不得擅离!并令其遣使入朝,解释兵动之由,以表忠心!若有违逆……”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杀意,“便是心怀不轨,视同谋逆,天下共击之!”
贾后闻言,觉得此议正合她意,既能展示朝廷威严,又能敲打那些不安分的宗王。她当即命人铺开绢帛,亲自口授,由嫪独在一旁斟酌词句,拟定了一份措辞极其严厉的懿旨。
懿旨中,贾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斥责诸王“无故兴兵,惊扰王畿,其心叵测”,严令他们“即刻罢兵,各归封镇,恪守臣节”,并需“遣子或重臣入朝,面陈情由”。最后,更是隐含威胁地表示“如敢阳奉阴违,朝廷自有典刑,决不姑息!”
盖上传国玉玺与皇后宝印的懿旨,由宫中使者快马加鞭,分送各王驻地。
然而,这道看似强硬的凤诏,在已然暗流汹涌的天下大势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陈王赵珩接到懿旨,看罢只是冷笑一声,随手将其丢在案上,对心腹道:“贾氏一妇人,与阉宦(指嫪独)厮混,囚禁天子,也配训斥本王?不必理会,兵马照旧驻扎,给洛阳那边继续施加压力。”
秦王赵瑾更是嗤之以鼻:“这毒妇慌了!传令下去,我军向前再推进二十里扎营!看她能奈我何!”
楚王、齐王等接到懿旨,反应大同小异,非但没有撤兵,反而加强了前沿的侦察与戒备。他们派往洛阳的探子活动得更加频繁。
贾后与嫪独在洛阳宫中,等待着诸王惶恐撤兵、遣使请罪的回应,但等来的,却是各方兵马纹丝不动,甚至隐隐有继续前压的消息。
贾后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她这才隐约意识到,朝廷的威严,在她和嫪独的折腾下,早已大打折扣。那道斥王懿旨,非但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而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朝廷如今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
嫪独眼中戾气更重,他知道,光靠一纸空文已无法震慑这些拥兵自重的藩王。他暗中加快了整合禁军、清除异己、收罗亡命的步伐,准备着用更直接、更血腥的手段,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凤诏斥王,如同一石投入深潭,未能平息波澜,反而让水下涌动的暗流,更加清晰地显露出来。天下群雄,已不再畏惧洛阳发出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