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山脚开始,呈 “一” 字形排开,用立棍轻轻拨开地面的腐叶。
陆少枫的动作格外细致,每拨一下都停顿片刻,感受棍尖的触感 —— 腐叶下若是松软的土壤,就继续往前;若是碰到硬东西,就蹲下身用手轻轻扒开腐叶查看。
心里还在盘算:按照 “观山景” 的经验,紫气升腾的区域周围,应该会有参。
而且很可能是群生,找到一棵就能顺着根须附近再找,说不定能发现一片。
就在这时,雾里突然传来 “吱” 的一声轻叫。
一只灰黑色的松鼠从枯木后面窜出来,顺着树干往上爬,爬到一半却突然停住,爪子扒着树皮,身体僵了僵,然后猛地往雾浓的地方跳 ——
刚跳进那片青灰色的雾里,松鼠的身影就像被雾吞了似的。
连最后一声 “吱” 都断得突兀,再没了动静。
只有几片从它身上掉落的绒毛,轻飘飘地飘在雾里,没一会儿也被雾丝裹着,消失在林间。
耗子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短棍 “笃” 地戳在地上。
声音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枫哥,那、那松鼠咋没了?这雾也太邪门了吧,跟吞人的似的。”
陆少枫脸色沉了沉,伸手把醉仙抱起来,揣进衣襟里。
小家伙在他怀里还不安分,小爪子隔着布揪他的衣服,鼻尖还在不停嗅着,像是还想去刚才的方向。
“这雾是‘迷魂雾’,巴图鲁跟我说过,小动物进去容易失向,说不定是跑错方向了,别自己吓自己。”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提高了警惕,索宝棍握得更紧了:“咱别往雾太浓的地方走,就搜枯木周围这片,雾稍淡,土又合参的性子,先在这儿找找。”
说着,蹲下身,用立棍轻轻拨开枯木旁的腐叶。
棍尖碰到腐叶的 “沙沙” 声,混着远处溪水 “叮咚” 的滴落声,在雾里传得格外清楚。
偶尔有松枝被风吹得 “哗啦” 响,雾里还会飘来几声模糊的鸟叫。
像是棒槌鸟,又像是普通的山雀,断断续续的,像被雾掐住了嗓子,听不清具体方向。
陆少枫的动作很轻,立棍拨开腐叶时,只敢挑表层的落叶。
生怕深了会碰伤底下可能存在的参苗。
心里还在琢磨:刚才醉仙指的方向,和自己判断的 “湿气留得住” 的区域一致,说明这区域的 “气” 对。
人参长的地方,连动物都能觉出不一样。但这是陌生参窝子,没有老参窝子的 “地标”,只能靠 “观山景” 一点一点磨,急不得。
“枫哥,你看这土,跟你刚才说的‘活土’一样不?”
耗子也蹲下来,学着陆少枫的样子,用短棍轻轻戳了戳地上的土块。土块一捏就散,指尖还能沾到潮气:“闻着还有点甜腥气,是不是参的味儿?”
陆少枫凑过去闻了闻,摇了摇头:“这是腐叶发酵的味儿,参的味儿更淡,得凑近土才能闻着。”
“你再往东边挪挪,那边的桦树根下,苔藓长得厚,说明湿度够,参说不定就长在苔藓旁边。”
话音刚落,衣襟里的醉仙突然动了动,小脑袋顶着布往外钻。
陆少枫只好把它放出来,小家伙落地就往东边的桦树根窜,前爪扒着树根处的苔藓,鼻尖快得像小扇子似的翕动,偶尔用爪子轻轻刨两下土,露出底下深褐色的土粒。
“哎?醉仙咋往那儿去了?”
耗子赶紧跟过去,又不敢靠太近,怕惊着它。
陆少枫也慢慢走过去,目光跟着醉仙的动作转。
只见醉仙先是在一丛蓝莓秧旁边嗅了嗅,小爪子刨了两下土,摇了摇头 —— 那是普通的蓝莓秧,根系浅,土也偏沙,不合参的性子。
接着它又往更东边窜了两步,在一棵年轻的桦树底下停下。
对着树根部的腐叶不停嗅,尾巴尖还轻轻扫着地面,像是在确认什么。
五公里外的无名山头上,七十多个蒙面人缩在松树林里,活像群被冻僵的鹌鹑。
这是他们头回踏进长白山深处,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
领头的黑虎蹲在一块大青石后,手里的黄铜望远镜壳被磨得发亮,镜片却被雾气蒙得模糊。
每隔半分钟就用袖口蹭一次,可镜头里始终只有白茫茫的雾,连十米外的松树都成了模糊的黑影。
黑虎长得五大三粗,脸上蒙着块发黑的粗布,只露出一双三角眼,眼尾上挑,透着股子奸诈的狠劲。
身上穿的蓝布褂子沾满泥点,腰间别着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刀柄上缠着圈暗红布条,不知道是血渍还是陈年油垢。
“虎哥,跟丢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瘦猴连滚带爬地跑上来。
这小子个子矮,蒙脸布滑到了下巴,露出半截沾着雾水的下巴颏,手里攥着根断了头的树枝,裤腿还挂着荆棘刺,膝盖上的泥蹭得发亮。
弯着腰扶着膝盖,喘得胸口起伏,说话都带着颤:“前、前面雾太浓,狗影都瞅不着了!”
“我往前多走两步,差点掉沟里 —— 这林子邪门得很,连风都带着股子冷劲儿!”
黑虎把望远镜 “啪” 地按在青石上,三角眼瞪得溜圆:“废物!跟个人都能跟丢?”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刚落地就被雾气裹住,没一会儿就没了痕迹:“忘了老子怎么跟你说的?逆着风走!那几条狼狗鼻子灵,顺风走早被闻着了!”
瘦猴赶紧点头如捣蒜,手忙脚乱地把蒙脸布往上拉:“记、记住了虎哥!”
“我刚才就是逆着风走的,可雾太浓,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
周围的蒙面人一听 “跟丢了”,顿时炸了锅。
嗡嗡的议论声裹在雾里,像群闷在罐子里的苍蝇:“这啥破林子!雾比家里的灶烟还浓!”“早知道这么难,还不如去抢镇上的货郎!”
“闭嘴!” 黑虎低喝一声,杀猪刀 “噌” 地拔出半截,冷光在雾里闪了一下。
林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他扫过这群手下 —— 有拿着枪的,有攥着斧头的,斧刃上还沾着树胶,脸上都透着不耐烦,心里顿时更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