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见甄嬛第一个进来,进来便望着自己,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垂眼看着茶水,头也不抬:“本宫何时生你的气了?”
甄嬛含笑望着她,她既然说不生气了,她便只当做她当时真的没有羞恼,露出娇憨恬静的笑容:“娘娘没生气便好,嫔妾再也不敢了。”
年世兰听见她伏低做小的声音,心里不知为何便有些不对劲,终于抬眼看向了甄嬛:“本宫允了你私下里不必见外,自然那说话算数,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甄嬛眼底笑意加深,轻轻垂下脑袋,露出羞红的耳朵:“娘娘,嫔妾知道啦。”
年世兰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她通红的耳朵吸引,下意识地就多看了一会儿,见她侧颜恬静柔美,仿佛晨露沾湿了的花骨朵一般,嘴角轻轻上扬,心情莫名变好:
“本宫性子直,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日后,你与本宫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即便咱们偶尔有所摩擦,也不必太过在意,本宫若是当真看你哪里不痛快,会直接告诉你,不必你猜来猜去。”
甄嬛睫毛狠狠颤了颤,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娘娘,嫔妾明白啦。”
她轻柔地说完,便又垂下了眼帘,低头看着裙摆上的绣花,却发现就连这绣花,都是娘娘特意让人为了她特制的。
她心头又酸又涩又甜蜜,逼得自己眼眶都红了。
正是因为娘娘这样好,她才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天然便被她所给予的安全感吸引,一步步踏入其中,无法自拔。
她心里反复纠结,难受,明明知道继续深陷下去是个巨大的灾难,可真正面对心中所爱,她又……如此舍不下,丢不掉,爱不得。
短短的一个上午,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将自己这辈子都给想完了好几遍。
若娘娘能厌烦她,哪怕是发脾气几天不见她,她都不至于这么快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可偏偏,她待自己这样纵容——从她被颂芝请过来,踏进门槛,看见娘娘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她栽了,栽进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却半点儿人不想爬出来。
年世兰见甄嬛久久不说话,甚至连侧脸都看不大清楚,奇怪地皱了皱眉,站起来,走到了她面前。
看着明显僵住的甄嬛,她微微蹙眉,探手,抬起了甄嬛的下巴。
对视的瞬间,她被甄嬛眼底的痛苦和委屈震了震,许久才道:“不就是砸了你一下,就委屈成这样?”
甄嬛望着年世兰疑惑不解的表情,心里越发酸涩难受,真想找个地方大大地哭一场,可年世兰的手稳稳地捧着她的脸,叫她无处可躲。
外面响起了通禀的声音,甄嬛一怕沈眉庄担心,二怕曹琴默看出端倪,瞬间收敛情绪,握住年世兰的手:“娘娘,嫔妾头一次被您这样疾言厉色,您还砸嫔妾,嫔妾真以为,您不喜欢嫔妾了。”
年世兰哪里受得了她这个,无奈道:“瞧你这点儿胆子,本宫自然喜欢你。”
她见甄嬛红着眼圈,实在是可怜可爱,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软声道:“你记住本宫刚刚与你说的话,若有朝一日本宫厌恶你,必然会直言相告,砸你,也一定用瓷枕砸。”
甄嬛:“……”
她真是多浓烈的情绪,都被年世兰这一句“瓷枕”给砸没了,心里暗恨她没有心,嘴上却硬是露出笑容,乖巧点头:“嫔妾知道娘娘待嫔妾的心意啦。”
年世兰见她笑得可人,又捏了捏她的脸:“去里面整理一下妆容,莫要让曹琴默看了你的笑话。”
甄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羞怯笑道:“嫔妾都听娘娘的。”
她大着胆子摸了摸年世兰的手指,迈着欢快的步伐,进了里屋。
年世兰只觉得手指一阵温热,忍不住捏了捏指尖,才坐回到主位,叫颂芝去把外面的两个人叫进来。
她眼睛里含着的笑意,在看见先进来的是曹琴默的时候,一下子就没了,神色淡淡地往椅靠上一靠,似笑非笑:“来了,那就坐下去看账本吧。”
又看颂芝:“去,给曹贵人的灯好好儿地摆一摆。”
曹琴默神色微僵,挤出笑容道:“娘娘,嫔妾……”
年世兰制止了她:“本宫不耐烦听你废话,皇后把你送过来,不就是让本宫解气,好别继续怼她了吗?怎么?你还想放过你自己,让本宫继续去怼皇后?”
曹琴默眼神苦涩:“嫔妾不敢,无论嫔妾有什么苦衷,到底是嫔妾对不起娘娘。”
年世兰都听笑了:“上次你还跟本宫说,日久见人心,日后,本宫自然会看见你对本宫的忠诚,结果怎么着?你拿温宜来算计本宫!害得本宫手上沾染了孩子的血!”
曹琴默苦涩道:“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年世兰被气笑了:“滚去查账,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就等着受罚吧。”
又对沈眉庄道:“你身子没养好,找个地方自己玩儿去吧,等曹贵人查完了账,你随便翻翻就行。”
沈眉庄正犹豫自己该怎么表现出冷漠,又不至于太让娘娘没面子,就见甄嬛从里屋走了出来,直接过来牵她的手。
“眉姐姐即便是要生气,也没必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咱们一起去找陵容吧。”
说罢,不由分说就把沈眉庄拽出了屋子。
曹琴默见甄嬛竟然从里屋出来,就已经攥紧了拳头,等看见甄嬛竟然当着年世兰的面儿如此放肆,而年世兰竟然如此纵容,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都是给年世兰做事,她就要战战兢兢,一直被欺负,而甄嬛却能如此放肆骄纵?
她满腔的质问,到底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娘娘为何这样纵容莞常在?”
年世兰不悦地看着她:“莞常在听话懂事,嘴甜会说话,不用本宫开口,就会主动替本宫解决麻烦,本宫不喜欢她,难道要喜欢什么事情都要本宫三催四请的你吗?”
曹琴默不甘又愤怒:“可嫔妾到底为娘娘做事多年,这么多年来,娘娘想要的结果,哪一次嫔妾没有尽心尽力?”
年世兰冷冷地看着她,沉声道:“非要本宫说得那么清楚吗?曹琴默,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得起本宫过,你觉得本宫蠢,觉得本宫不过是仗着出身好,才能够坐到如今这个位置。
但在你心里,本宫只是空有容貌和家世,心智手段什么都比不上你,你从来,都看不起本宫,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