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自己似乎招惹了一个绝对不该招惹的存在。
然而,她的醒悟来得太晚了。
兽潮的冲击越发猛烈,百虫门的防御彻底崩溃。
郝大通怒吼一声,终于不惜代价重创了那头毒蟾,自身却也受了重伤,他一把抓起还在发愣的郝芸芸和勉力支撑的郝明,便要遁走。
“爹!那个杂役…那个石三他…”郝芸芸尖声叫道,还想说什么。
“闭嘴!都是你惹的祸,血饲大法有反噬的,你难道没看那本书里写的吗?”郝大通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杂役,厉声打断,催动遁光便要逃离。
然而,就在他遁光升起的刹那,下方混乱的虫潮中,一道极其隐晦的、几乎与周围狂暴妖气融为一体的灰影,如同毒蛇般弹射而起!
那是一件被打磨得极其尖锐的、淬了剧毒的虫肢!
时机、角度,刁钻狠辣到了极致!
目标,直指郝大通遁光的薄弱之处,郝芸芸的后心!
郝大通察觉有异,却已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更兼重伤之下反应稍迟。
“噗!”
毒刺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郝芸芸匆忙撑起的、聊胜于无的护身灵光,精准地没入了她的后心。
郝芸芸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透出的一小截乌黑尖刺。
剧毒瞬间蔓延,她的脸色迅速变得青黑。
“芸芸!”郝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郝大通又惊又怒,猛地一掌拍向下方,却只打碎了一片废墟,那偷袭者早已消失无踪。
“呃…”郝芸芸张口,血液迅速充满了她的口腔,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恐惧,气息迅速断绝。
这位骄纵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门主之女,最终也如她眼中的草芥一般,轻易地凋零在这片混乱的沼泽之中,至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于何人之手,或许,她心中已有答案,却再也无法说出口。
郝大通抱着女儿迅速冰冷的尸体,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却不敢再有丝毫停留,裹挟着悲痛欲绝的郝明,化作遁光狼狈远遁,消失在天际。
百虫门,至此灭门。
混乱持续了整整一日,方才渐渐平息。
残垣断壁间,尸骸遍地,幸存的弟子早已四散逃命。
孟关从一处隐蔽的地窖中走出,身后跟着惊魂未定的狗子。
看着眼前的惨状,孟关面色平静无波。
郝芸芸死了,死于混乱中的意外,谁也查不到他头上,即便有人怀疑,可是一个杂役又如何能杀得了门主之女?更何况百虫门已灭,更无人会追究。
他利用了兽潮,利用了混乱,甚至利用了那些发狂的毒虫,只是递出了那恰到好处的一刺,引动了那恰到好处的一击,便了解了这段因果。
没有动用超越炼气一层的灵力,没有暴露丝毫金丹修士的手段,仅仅凭借对时机的把握、对弱点的认知,以及那深埋于身体中对战斗本能的精准。
这便是蝼蚁的反击,于无声处听惊雷。
“石…石三哥…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狗子看着满目疮痍,茫然无措。
孟关沉默片刻,自怀中取出一个简陋的小布袋,塞进狗子手里,里面是他这些年暗中攒下的、未被克扣的所有灵石,数量不多,却足够一个凡人安稳生活一辈子。
“离开这里,找个远离修仙宗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孟关的声音依旧平静。
狗子愣住了,握着那袋灵石,看着孟关:“石三哥,你呢?你不走吗?”
“我还有我的路要走。”孟关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向着与逃亡人群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依旧那般平凡,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决然与淡漠。
狗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废墟尽头,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他握紧了手中的灵石,咬了咬牙,最终转身,汇入了逃难的人流。
孟关独自一人,行走在荒凉的沼泽边缘。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他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盘膝坐下,缓缓撤去了体内的层层封印。
刹那间,磅礴浩瀚的金丹法力如同决堤洪流,瞬间奔涌全身,背后那枚烛龙实印骤然亮起,幽光流转,气血轰鸣,强大的力量感重回己身。
然而,他的心境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一年凡尘磨砺,见证生死,体味卑微,于泥泞中挣扎,于绝望中窥见本心。
那层困扰他许久的金丹中期壁垒,在这极静之中,悄然无声地融化了,仿佛冰雪消融,水到渠成。
金丹光华内敛,体积未变,却愈发凝实深邃,其上阴阳二气流转圆融自如,神识之力也随之暴涨,覆盖范围更广,感知更为敏锐。
金丹中期,成了。
孟关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无喜无悲,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随后,意料之中的小塔提纯灵力也如约而至,经过数次丹药补给,孟关的修为稳稳的固定在金丹中期,法力雄厚程度堪比后期修士。
凡尘已履,心境圆融,前路漫漫,仙道可期,百虫门的覆灭,郝芸芸的死亡,都只是这求道路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罢了。
孟关于僻静处稳固了金丹中期的境界,周身气息圆融内敛,较之先前更多了几分沉静渊深。他遥望百虫门方向,那片污浊之地已成过往云烟,凡尘磨砺虽止一年,却胜似苦修十载。
既已破境,便无需再滞留于此,他身形微动,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远离了这片沼泽之地,一路并未施展惊世骇俗的遁速,只以寻常金丹修士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向天衍城方向行去。
途中,他偶尔驻足凡俗城镇,于茶肆酒坊中静坐,听往来旅人、低阶修士谈论南沼近来轶事。
百虫门覆灭于兽潮之事,亦偶有人提及,不过多是以此佐证黑水泽凶险,或唏嘘小门派生存维艰,并无一人怀疑其中另有隐情,更无人会将此事与一个早已葬身兽潮的杂役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