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夕。”
“等会儿活动结束，”
“……我有话对你说。”
顾夜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清晰地劈开了周遭所有的喧闹和音乐，直直地撞入林小夕的耳膜，在她早已波澜万丈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话……对她说？
在这样一个氛围暧昧、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的夜晚末尾？他用那样郑重其事的语气？
刹那间，所有关于“演技”、“逼真”的怀疑和不安，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预告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和无法抑制的、巨大的期待。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都涌向了头部，让她耳边嗡嗡作响，脸颊滚烫，只能怔怔地回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某种决断。
他……他终于要摊牌了吗？要解释今晚所有的“异常”？要告诉她，那些到底是不是演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她甚至忘了去听主持人即将宣布的比赛结果，全部的心神都被他这句预告牢牢攫住。
“——最终冠军是！”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激昂地响起，背景音乐也随之变得振奋人心，“恭喜我们的07号情侣，顾夜白先生和林小夕小姐！”
聚光灯猛地打在他们身上，周围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其他参赛者和观众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羡慕和祝福。
林小夕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瞩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顾夜白身边靠了靠。顾夜白则显得无比淡然，仿佛这个冠军头衔早已在意料之中。他只是微微侧身，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不着痕迹地为她挡去了部分过于直接的目光。
“恭喜二位！”主持人笑着走过来，将一份精美的奖品清单卡片和一个象征性的巨大支票板递给他们，“这是你们的奖品清单，包括最新款数位板、购物卡以及双人海外游抽奖机会！再次用掌声祝贺他们！”
掌声再次雷动。顾夜白接过清单，礼貌性地颔首致意，表情依旧是那种惯有的、疏离的平静。林小夕则还有些懵懵的，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巧克力盒子，跟着点头道谢，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只盘旋着那句“等会儿有话对你说”。
冠军……奖品……这些原本让她期待不已的东西，在此刻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她只想知道，活动结束后，他到底要对她说什么。
颁奖环节在一片热闹中结束。主持人开始进行活动的闭幕致辞，人群也逐渐开始松散，有的情侣相携离去，有的则还在拍照留念。
顾夜白将奖品清单随手递给林小夕：“收好。”他的语气平常，仿佛那价值不菲的奖品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物件。
林小夕接过清单，指尖有些发颤，低声问：“那……我们接下来……”是在这里等，还是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顾夜白正要开口，他的手机却在这时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的蜂鸣声在稍显安静的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他微微蹙眉，从西装裤袋里拿出手机。当他的目光瞥见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名字时，林小夕清晰地看到，他原本稍显缓和的眉眼瞬间沉了下去，唇角那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也彻底消失无踪，恢复了那种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漠然。
那种瞬间的气场变化，让站在他身边的林小夕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是谁打来的电话？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顾夜白看了一眼林小夕，眼神复杂难辨，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耐和……歉意？他指了指手机，低声道：“我接个电话。”
然后，他便拿着那持续震动的手机，转身大步走向观景平台更远处一个无人的角落。
林小夕站在原地，看着他迅速远离的挺拔背影，心里刚刚升腾起的那些火热期待和紧张，像是被戳了一个小孔，慢慢地、无声地泄漏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不安预感。
那个打电话来的人……似乎很重要。而且，让他很不悦。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奖品清单，纸张的边缘硌得手心微微发疼。
顾夜白走到栏杆边，确保周围无人，才划开了接听键。他将手机贴在耳边，并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优雅知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口吻，即使隔着一小段距离，林小夕完全听不清内容，也能感受到那种强势的气场。
“夜白，你在哪里？为什么才接电话？”女人的声音透过听筒隐约传来，似乎有些不悦。
顾夜白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是林小夕从未听过的、带着明显疏离和冷漠的语调：“在外面。有事？”
“我当然有事。”那边的女声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满和责备，“我听王董说，你下午推掉了和盛华千金的见面？夜白，你知道这次见面有多重要吗？盛华集团对我们下一步的融资……”
“我的行程，我自己会安排。”顾夜白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和不耐烦，“不需要您替我操心这些。”
“你自己安排？你就是这么安排的？去参加那种无聊又掉价的商业活动？”女人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讥讽，似乎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他的行踪，“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在镜头面前扮演情侣？顾夜白，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要是被媒体乱写，或者被生意场上的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顾夜白的眉头紧紧蹙起，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侧过头，目光似乎极快地扫了一眼林小夕的方向，眼神深邃冰冷。
“这是我的私事。”他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清晰的警告意味，“与公司无关，更与您无关。”
“无关？怎么会无关！”女人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的形象就是公司的形象！你的婚姻更是关系到……”
“叶琳。”顾夜白再次冷声打断她，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语气里的冰渣几乎能透过空气传过来，“我说过，我的事情，尤其是感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包括您。”
林小夕站在不远处，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顾夜白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低压和抗拒。他挺直的背影像是绷紧的弓，每一个线条都透着冷硬和不悦。
打电话来的，是一个叫叶琳的女人？听起来，似乎和他关系匪浅，而且……在干涉他的感情和生活？甚至提到了“婚姻”？
林小夕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电话那头的叶琳似乎被他的强硬态度激怒了，声音变得更加激动，语速也更快，即使听不清，也能感受到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顾夜白听着，脸上的寒意越来越重。最后，他似乎完全失去了耐心，对着电话那头，用一种极其冰冷、毫无转圜余地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了最后一句：
“够了。”
“我的私人时间，如何浪费，是我的自由。”
“——与你无关。”
说完这句，他甚至没有等对方回应，便径直挂断了电话。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烦躁和决绝。
他站在原地，握着手机，背影依旧紧绷，对着城市的夜景沉默地站了几秒钟，仿佛在平复情绪。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凛冽的气场。
林小夕远远地看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有些发闷，还有些细微的疼。那个电话，那个叫叶琳的女人，像是一盆冷水，不仅浇熄了他的情绪，也浇灭了她方才所有的期待和悸动。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顾夜白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并非只有她看到的这一面，他的身后，似乎存在着她完全不了解的、充满压力和束缚的另一个世界。
而那个世界，显然并不欢迎她这样的“小丫头片子”。
顾夜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当他重新走向林小夕时，脸上那些外露的冰冷和不耐已经迅速收敛，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阴霾。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带着些许不安和询问的小脸上，沉默了片刻。
活动已经彻底结束，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场地，人群也逐渐散尽。喧闹过后，空旷的平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海风模拟装置尚未关闭的、孤独的海浪声。
刚才那句“等会儿有话对你说”所带来的旖旎和紧张，已经被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彻底打碎，气氛变得有些凝滞和尴尬。
“刚才……”林小夕鼓起勇气，小声开口，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顾夜白看着她，眼神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薄唇，将手机收回口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距离感。
“没什么。”他避开了她的询问，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巧克力盒和手中的奖品清单，“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期待中的“谈话”，只字未提。
林小夕的心，随着他这句话，一点点沉入了谷底。巨大的失落感和不确定性包裹了她。
他果然……不打算说了吗？因为那个电话？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失落，讷讷地应了一声：“……嗯。”
顾夜白点了点头，率先转身向出口走去。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却似乎比来时快了一些，像是在急于离开这个地方。
林小夕抱着盒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和自己之间那半步的距离，感觉那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平台，步入商场内部灯光下的时候，顾夜白的手机，再一次、极其固执地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的亮光在他裤袋里明明灭灭。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林小夕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揪。
他没有立刻去拿手机，只是站在原地，背影再次变得僵硬。商场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他那片骤然阴沉下来的气场。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猛地掏出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手指用力划过接听键，语气冰冷到了极点，带着一种几乎无法压抑的怒意和厌烦，对着电话那头低吼道：
“叶琳——你到底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