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杏楼的雅间里,熏香甜腻得发齁。
高衙内像一摊烂泥瘫在绣金软榻上,左右各箍着一个衣衫半褪的妓子。
他张嘴接过右边女人用嘴渡来的葡萄,浑浊的酒气混着口水滴落在锦缎上。
酒气混着脂粉甜腻的气味弥漫一室。
“衙内!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帘外忽传来心腹帮闲,连滚带爬冲进来,险些被门槛绊个狗吃屎。
“那张教头病了!一大早带着丫鬟寻医去了!如今就剩小娘子一个人独守空闺啊!”
“哐当——!”
酒盏猛地砸落在地,琼浆溅湿华贵地毯。
高衙内猛地坐直身子,像被雷劈中天灵盖,眼中淫光大盛,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果真?!你看真切了?!”
“千真万确!小人亲眼瞧着那老匹夫咳得都快背过气去,马车出的门,绝错不了!”
“好!好!真是天助我也!”
高衙内兴奋得浑身发抖,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酒盏。
嫌恶地瞥向榻上那两个惊慌失措的粉头。
这些庸脂俗粉,满面铅华,怎比得上张贞娘天然一段清雅风韵?
想到那清冷美人即将在自己身下哭泣挣扎,越想越是血脉偾张,一股邪火直冲胯下。
“备轿!快给爷备轿!迟了半步,爷扒了你的皮!”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顶藏青小轿就摇摇晃晃停在了张宅门外。
高衙内心急火燎地钻出来,整理一下衣冠,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淫笑。
他对着身后四个腰粗膀圆的健硕帮闲一挥袖子,声音因欲望而紧绷。
“给爷守死了这院子!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来!听见没?”
“是,衙内!”四个帮闲点头哈腰。
高衙内亲手合上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咔哒一声插上门栓,将外界彻底隔绝。
院内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
高衙内搓着手,踮着脚,流里流气地朝内堂摸去,声音黏腻得令人作呕。
“娘子?我的心肝肉儿?一个人寂寞否?哥哥来疼你了!”
堂屋内空无一人,茶盏微温,帘幔随风轻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雅馨香。
他心痒难耐,猴急地就往闺房方向摸。
那扇雕花木门虚掩着,他一把推开,一股女子体香的淡雅气息扑面而来。
高衙内深深吸了一口,骨头都酥了半边,嘴里越发不干不净。
“娘子莫躲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快出来让哥哥好好疼疼!”
可话还没出完,眼前白影猛地一闪!快如鬼魅!
只见一抹寒光,精准无比地抵在他喉头之上!
剑尖极锋锐,只是轻轻一点,瞬间刺破皮肤,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沿着剑锋滑落。
高衙内浑身猛地一僵,所有淫词浪语卡在喉咙里,瞳孔骤缩成针尖!
内侧的纱质帘幔后,一个白衣书生缓步而出,哪里是他心心念念的娇弱娘子!
那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钢钉砸入耳膜。
“衙内如此心急火燎……是在找我吗?”
高衙内这厮本就是东京街头最低等的泼皮无赖出身,仗着攀上高俅这层关系才鸡犬升天。
平日里欺男霸女仗的都是人多势众,何曾真正见过这等真刀真枪的阵仗?
当下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再也不敢来骚扰娘子了!求好汉爷当我是个屁,放了吧!!我爹是高太尉,您要多少钱都成!!”
感受着喉咙口那越来越深的刺痛,他直接胯下一热。
顿时一股骚臭暖流浸透绸裤,滴滴答答淌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污浊水渍。
刘备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厌恶与鄙夷,这等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多看一眼都嫌脏了他的剑!
当即手腕一抖,剑身啪地一声拍在高衙内油腻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道清晰红肿的印子。
“闭嘴!想活命,就乖乖跟我走!”
他一把揪住高衙内后领,像拖一头待宰的瘟猪,将这摊烂泥拖出了充满骚臭味的闺房。
院门外,四个帮闲正凑在一起,拿几枚铜钱赌大小,听得身后门响,嬉笑着回头。
“衙内这么快就完事……”
话卡在了一半,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铜钱撒了一地!
只见他们那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衙内,正被人用剑死死抵着喉咙拖出来。
脸色惨白如纸,裤裆湿透,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衙内!”
“放开衙内!你可知他是谁!”
刘备根本懒得废话,眼中寒光一闪,如同丢弃一袋秽物般,将高衙内朝他们猛推过去!
那四人下意识伸手欲接,就在这一刹那!
刘备动了!
手中长剑嗡鸣震颤,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战场上锤炼出的杀人技!
唰!唰!唰!唰!
剑光掠过第一名帮闲的喉咙,带出一蓬滚烫的血花。
第二人刚拔出匕首,手腕便被齐根斩断,惨叫刚出口,剑尖已点碎他的喉结。
第三人试图后退,长剑却后发先至,精准地从他张开的嘴巴里刺入,后颈穿出!
第四人吓得转身欲逃,剑锋已如影随形,从他后背心口位置透体而过!
四个帮闲甚至连像样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捂着伤口踉跄倒地。
眼睛瞪得滚圆,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很快便没了动静。
滚烫的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院门前的青石板,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辆毫不起眼的黑篷马车从巷口疾驰而来。
车轮碾过石板发出急促的辘辘声,精准地停在门前。
驾车的老者一把扯下遮阳的斗笠,露出一张沉毅果决的脸,赫然是称病出门的张教头!
车厢帘子被一只微颤的手掀开一角,露出张贞娘和锦儿苍白如纸却写满坚毅的脸庞。
“王头领!快上车!”张教头低吼一声,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
刘备一跃上车,马车立刻扬鞭,朝着守备最弱的封丘门方向狂奔而去!
……
封丘门下,日头西斜,守门的军士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这时,一群吆五喝六的泼皮前呼后拥地围着一辆马车出现。
吵吵嚷嚷地要出城,态度嚣张,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守军脸上。
“闪开闪开!都他妈瞎了吗?没看见高大衙内要出城办急事吗!”
“耽误了衙内的兴致,你们这帮丘八有几个脑袋够砍?!”
守门的十几个军士被这群蛮横的泼皮吵得头疼,又确实认得被泼皮们簇拥的那位。
耷拉着脑袋的,正是东京城无人敢惹的花花太岁高衙内,心下早已怯了七八分。
为首的队正赔着笑,挥挥手,示意手下兵丁去开门。
“这就开,这就开,衙内莫急……”
可就在军士慢吞吞去推那沉重门闩之时,异变陡生!
那被张三李四一左一右架着,醉酒昏睡的高衙内突然猛地抬起头。
肥硕的脸上闪过惊惧,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嚎叫!
“救命啊!他们都是贼人假扮的!快抓住他们!快去告诉我爹!救我啊!”
“夺门!”
刘备眼中厉色一闪,当即跳下马车,暴喝声如惊雷炸响在耳边。
“是敌袭!!”
“快!拦住他们!”
就在守军队正拔刀嘶吼拦住他们的刹那!
刘备腰间长剑龙吟出鞘,一道寒光撕裂暮色!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队正的头颅竟带着惊愕表情冲天而起!
颈腔热血喷溅三尺,无头尸身兀自挺立片刻才轰然倒地!
守军顿时方寸大乱!
“动手!”
就听咔嚓一声脆响,高衙内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脑袋一歪,被周围早已按捺不住的泼皮们打晕,囫囵塞进车里。
接着众泼皮哗啦啦从衣袍下拔出短刀利斧,如同猛虎出闸,扑向惊愕失措的守军!
刀剑剧烈碰撞的铿锵,愤怒的呐喊,以及垂死的惨叫骤然炸响,瞬间打破宁静!
马车车厢猛地甩开帘子,张教头亲自操起一把腰刀护在车前。
张贞娘和锦儿紧紧依偎在一起,脸色煞白却强忍着恐惧。
马车在刘备和一众泼皮的掩护下,趁机猛地冲出门洞!
身后,是闻讯赶来的大批追兵!
马蹄声如雷,烟尘滚滚,地面都在颤抖!
弓箭手已经开始零星放箭,箭矢嗖嗖地钉在马车车厢上!
恰此时!官道前方,暮色四合之中!
两道身影骤然现身,一左一右,横亘于路中央,死死拦住追兵去路!
左边一人,身形魁梧如暴怒的熊罴,络腮胡须如钢针倒竖,怒目圆睁。
手中一柄六十二斤重的水磨镔铁禅杖,咚地一声顿在地上,砸得土石飞溅!
右边一人,青衫磊落,身形如松,一杆丈八蛇矛斜指地面,枪缨在风中狂舞。
久违的触感自掌心传来,这曾随他征战教场,饮血沙场的伙伴终于重回手中!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委曲求全的配军,而是重拾锋芒的八十万禁军教头!
夕阳如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仿佛两座不可逾越的巍峨山岳!
追兵骇然勒马,阵型瞬间陷入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