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九年的夏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襄阳城头,将每一块墙砖都烤得滚烫。然而,比阳光更炽热的,是整座城市几乎要沸腾的人心。从几天前开始,官府就贴出告示,北伐鲜卑、大获全胜的主公林羽,即将在今日凯旋。天刚蒙蒙亮,城中万人空巷,男女老幼箪食壶浆,涌上清扫得一尘不染的街道,翘首以盼。商贾们自发地挂出红绸,小贩的货担里堆满了应时的瓜果和解渴的凉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庆般的喧嚣与期待。
辰时刚过,远方的地平线上,传来了低沉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先是如远雷隐隐,旋即越来越响,震得人心口发麻。紧接着,一面玄色金边的“林”字大纛率先出现在官道的尽头,在夏日微风中猎猎招展。随后,是如林的枪戟,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如同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盔明甲亮的骑兵队伍率先入城,战马喷着响鼻,蹄声铿锵,马上的骑士虽然面带征尘,但眼神锐利,腰杆挺得笔直,带着一股百战余生的煞气与骄傲。紧随其后的是步伐整齐、刀盾森然的步兵方阵,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闷雷般的回响,引得道路两旁的百姓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主公万岁!荆襄万胜!”
欢呼声如同潮水,一波高过一波。孩子们骑在父亲的肩头,挥舞着小小的旗帜;老人们抹着激动的眼泪,喃喃念着祖宗保佑;年轻的女子们则踮着脚尖,努力想看清那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年轻主君的模样。
林羽端坐在八匹神骏牵引的金根车上,并未身着戎装,而是一身象征最高权力的玄色冕服,十二章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面容平静,目光缓缓扫过欢呼的人群,时而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已是一派威加海内的雄主气度。诸葛亮乘马随行在车驾之侧,依旧是那身素净的文士袍,羽扇轻摇,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掠过某些细节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得胜还朝,荣光万丈,但他们二人都清楚,这喧闹的背后,是更加复杂和严峻的天下棋局。
盛大的凯旋仪式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午时,林羽的车驾才在亲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戒备森严的州牧府。
翌日,承运殿内,钟鼓齐鸣,文武百官依序而立,气氛庄严肃穆。大朝会开始,林羽首先颁布了对北疆之战有功将士的封赏诏令。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北疆大捷,赖将士用命,谋臣运筹。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立国之本!”他目光如电,扫过阶下众臣,“张飞听封!”
“末将在!”张飞声若洪钟,出列抱拳。
“加封汝为车骑将军,假节钺,仍领并州都督,总揽北疆军事,赐金千斤,帛万匹!”
“谢主公!”张飞虎目含光,轰然应诺。
“黄忠听封!加封卫将军,赐爵关内侯,增邑千户!”
“赵云听封!加封镇东将军,赐爵亭侯!”
“马超听封!加封征西将军,赐爵亭侯!”
徐晃、魏延等将领也依次出列,各有升迁厚赏。轮到文臣谋士,林羽的语气多了几分敬重:“诸葛亮总揽全局,算无遗策,加封光禄勋,录尚书事!”这意味着诸葛亮的权柄更进一步,真正成为了文官之首。庞统、法正、陆逊等人亦获重赏。整个封赏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殿内气氛热烈,受赏者感激涕零,未得重赏者亦感振奋,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封赏既毕,林羽话锋一转,不再谈论战事,而是落在了内政根本之上。“北疆虽安,然天下未定。内修政理,强基固本,方为征伐之资。”他随即颁布了一系列政令:颁布《劝农令》,减免并、凉、益等新定边州三年赋税,由官府提供粮种耕牛,大力招募流民垦荒;命诸葛亮与徐庶主持,严格考核各级官吏,擢廉黜贪,尤其要简拔寒门中有才学的士子;扩建襄阳太学及各州郡学官,广纳士子,修纂典籍;降低关市之税,疏通南北商路,甚至在江陵等地设“市舶司”管理贸易。这一系列举措,旨在将军事胜利转化为稳固的统治根基,展现出林羽不仅善战,更善治的雄主之姿。
朝会散去,已是午后。林羽回到内府,凯旋的喧嚣之外,另一重微妙的波澜正在荡漾。他携鲜卑贵女苏娜与乌兰珠返回的消息,早已传遍内苑。周芷作为正室,展现出主母的大气与沉稳,早已命人将新建的“胡璇苑”打理妥当,一应用度皆按高标准配备,还派了得力的嬷嬷和侍女前去教习汉礼汉语。当林羽前去探望时,周芷温言道:“夫君放心,二位妹妹初来乍到,妾身已安排妥当,断不会让她们受了委屈。”言语间,既尽了主母之责,也微妙地定了“妹妹”的名分。
孙尚香性子率真,在自家院落里舞了一回剑,对陪练的侍女嘟囔道:“打胜仗自是好事,怎又带回来两个?”但见林羽随后便来探望她和女儿林璎,言语间对吴国太和她依旧尊重关怀,那点不快也就散了,反而觉得夫君念旧情。大乔和小乔听闻消息后,只是在所居的椒兰殿对坐品茗,小乔抚琴一曲,琴音幽微,大乔轻叹一声:“身在局中,身不由己。我等姐妹,但求安稳度日罢了。”她们深知此事关乎政治,沉默是最好的应对。
最特别的当属张春华。她产后一直在秋梧院静养,深居简出。听闻此事时,她正抱着襁褓中的女儿林玥在窗边晒太阳。她面无表情地听着贴身老嬷嬷的低声禀报,只是将怀中的女儿抱得更紧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孩子细嫩的脸颊,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冰冷与一种近乎决绝的沉寂。复仇之念与借力之思,在她心中交织得更深。
林羽自然清楚内府的这些心思。他偶尔会在傍晚信步至胡璇苑,苏娜和乌兰珠起初惊惧不安,行礼时连头都不敢抬。林羽并不急切,只是温言询问些草原上的风土人情,牛羊如何放牧,部落如何迁徙,偶尔赏赐些江南的丝绸和精巧玩物。他态度威严却并不暴戾,让二女稍稍安心,但身处异乡,言语不通,未来命运如何,依旧是一片茫然。对林羽而言,纳胡女实为政治羁縻,远胜十万雄兵。
林羽强势崛起与北疆大捷的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池塘,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天下每一个角落。
邺城,魏王府内,曹丕将那份详细描述雁门之战的密报狠狠摔在地上,脸色铁青。“十万控弦之士!竟如此不堪一击!林羽……林羽!”他低声咆哮,殿内近臣噤若寒蝉。谋士刘晔出列,沉声道:“大王息怒。林羽虽胜,然其力战之余,损耗必巨。并州新附,百废待兴,其主力需镇守北疆,短期内无力大举南下。此乃天赐良机于我!”他提出三策:上策,遣使携重金秘密前往辽东,游说公孙度袭扰林羽后方;中策,命曹真、张合在官渡一线增兵佯动,震慑关羽、赵云;下策,尝试与孙权暗中联络,共谋喘息。曹丕压下怒火,冷然道:“公孙度,贪婪野人,或可一试。曹真、张合即刻陈兵边境!至于孙权……哼,冢中枯骨,不足与谋,但可遣使试探。”他心中盘算,必须利用林羽暂时无暇南顾的时机,为曹魏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同时,他也没忘记询问逃入乌桓的袁尚、袁熙兄弟的近况,得知他们似有异动,只冷笑着下令幽州严密监视。
与此同时,建业的孙权,接到了林羽那份言辞客气却充满耀武扬威意味的国书,以及其纳鲜卑贵女的消息。他气得当场砸了心爱的砚台,在殿内来回疾走。“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张昭、鲁肃力主隐忍,劝他巩固内部,开发山越。而吕蒙等少壮派将领则慷慨陈词,认为荆州空虚,是天赐良机。孙权内心矛盾至极,既惧林羽兵威,又极度不甘,江东的战略方向陷入了激烈的争论,迟迟无法决断。
南中方面,陆逊与法正的配合愈发默契。陆逊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法正则奇谋迭出,不断分化孟获的盟友。最新战报显示,孟获已被困在秃龙洞一带,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其部下离心离德,连其妻祝融夫人也暗中从襄阳传来消息,忧心忡忡地为丈夫求情。南中的彻底平定,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夜幕降临,州牧府书房内,烛火通明,只剩下林羽与诸葛亮二人。窗外蝉鸣阵阵,更衬得室内寂静。
“孔明,北疆暂安,然天下之势,依旧三分。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子?”林羽轻叩案几,目光落在巨大的山河舆图上。
诸葛亮羽扇轻摇,从容应道:“主公,今我大势已成,北驱胡虏,西抚羌氐,南镇诸蛮,坐拥荆、益、雍、秦、凉、并六州之地,确可堂堂之阵,步步为营。亮有上中下三策,供主公决断。”他起身指向地图上的中原腹地,缓缓道来,“上策,巩固根本,东出函谷。 主公现已全据关中形胜之地,成高屋建瓴之势。当务之急,是稳固雍、秦,积粮练兵,结好关中士族,修缮潼关、武关之险。待中原有变,则可命一上将军自潼关东出,席卷豫、兖;另遣一军自荆州北上,兵锋直指宛、洛。两路并进,使曹丕首尾难顾,则中原可图,天下之势定矣。”
他羽扇微移,指向东南:“中策,威压江东,迫其臣服。 利用我水军优势,陈兵大江,不断施压,同时离间其内部。孙权新败,内部不稳,待其内乱或势衰,或可传檄而定,不战而屈人之兵。”
最后,他指向河北:“下策,即刻北伐,与曹丕决战于河北。 此策虽快,然我军方定关中,根基未固,且千里远征,补给艰难。若孙权背盟来袭,或关中豪强有变,则恐腹背受敌,非万全之策也。”
林羽凝视着地图上那犹如巨狮匍匐的关中平原,以及东面一马平川的中原大地,沉默良久。关中,强秦、盛汉的龙兴之地,如今已在他掌中,东出的门户已然洞开。他终于开口,声音坚定:“孤意,取上策!先固关中根本,安抚民情,积蓄力量。对江东,以威慑、分化为主,暂不逼其狗急跳墙。待雍秦稳固,南中平定,再东出函谷,观曹、孙之变,寻机而动!”
“主公英明!”诸葛亮躬身,眼中尽是赞许。一幅以雍容气度席卷天下的战略蓝图,已然在君臣心中绘就。
夏夜的襄阳,灯火阑珊,看似平静的州牧府内,决定着天下命运的决策已然做出。林羽享受着胜利的果实,也规划着统一的宏图。然而,北方的曹丕绝不会坐以待毙,东方的孙权仍在挣扎,南中的残局尚需收拾,乃至内府微妙的平衡也需时刻维系。霸业之路,如逆水行舟,下一步是西望关中,还是东瞰江淮,天下的焦点,再次汇聚于襄阳,汇聚于林羽的抉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