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抱着姜晚回到她清雅却弥漫着药香的竹舍，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铺着素色被褥的床上，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
姜晚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眼神疲惫却清晰。她看着守在床边的苏婵，声音虚弱地几乎只剩气音：
“谢谢你，师姐。”
“说什么傻话。”苏婵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关切。
“该说谢谢的是林渊，不是你。”她顿了顿，看着姜晚苍白的脸，眼中带着心疼与责备：
“你太乱来了，以你现在的修为，强行抽取焚心露那等邪物，这是要拿你自己的道基去填！”
“你可知这损耗有多大？你可知你修炼了多久才好不容易......”
“师姐......“姜晚轻轻打断了她，声音微弱地说道：
“值得的......我若不出手......林师弟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她试图撑起身体，却被苏婵立刻按回床上。
“别动！”苏婵语气带着命令式的坚决，“他现在没事了，韩月在照看，气息已经平稳下来。”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修养，把损耗的灵力补回来。其他的，都别想。”
竹舍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苏婵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小晚，你实话告诉师姐......你如此不顾自身安危，甚至……甚至不惜用那种方式，仅仅是因为......医者仁心吗？”
姜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思考了好一会，才轻轻开口：
“是......也不是......”她缓缓摇头，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房顶：
“师姐......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一刻......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在我眼前......彻底消逝......”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悸动。
就在这时，竹舍的门被轻轻推开，韩月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她一眼看到床上虚弱的姜晚，心立刻揪紧了。
“小晚......”韩月立刻来到了床边。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哪里疼吗？”她的视线扫过姜晚毫无血色的脸，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韩月师姐......我没事......”姜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慰她。
“还说没事！”韩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浓浓的责备。
“你看看你都虚弱成什么样了！脸白得跟纸一样，气息弱得都快感觉不到了！这叫没事？！”
韩月咬着下唇，眼眶瞬间就红了，强忍着不让泪水滚落，但那通红的眼圈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剧烈波动。
苏婵看着情绪激动的韩月，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韩月，别怪她......事已至此，小晚需要静养。”她转而看向姜晚：
“小晚，你的那些补充元气、固本培元的丹药放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姜晚的目光转向房间角落的一个木架上：“放......放在那边的架子上......第二层......有我炼制的一品丹药......回元丹......应该......还剩下三颗......”她说话似乎都需要耗费极大力气。
苏婵点点头，立刻转身走向木架，仔细翻找起来。
和你约则顺势坐在床沿，动作无比轻柔地握住了姜晚的手，入手只觉得那手指软绵无力。
“小晚，你这次真的太冲动了......”韩月的语气充满了后怕，“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要是真出了事，我......“
姜晚虚弱地动了动手指，轻轻地回握住韩月的手，传递着微弱的暖意：“对不起......韩月师姐......让你......担心了......”
韩月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哽咽，低声却坚定地说道：
“你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听到没有？再有一次，我……唉”
姜晚看着韩月通红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顺从地应道：
“嗯……听你的……”
这时，苏婵已经找到了丹药，拿着一个青玉小瓶走了过来。
她将瓶子递到韩月手中。韩月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草木清香的褐色丹药——回元丹。
她一手轻轻托起姜晚的后颈，一手将丹药小心地送入她口中，又端起旁边备好的温水，喂她喝了几口，助她将丹药服下。
姜晚顺从地服下丹药，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散开，让她苍白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点点，但依旧显得脆弱不堪。
看着姜晚服下药，气息稍微平稳了一点点，韩月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似乎找到了出口。她看着姜晚，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说道：
“可是小晚……你之前说第一种解法的时候，并没有提过会损耗修为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苏婵也带着疑惑：“是啊，小晚，怎么会这样呢？”
姜晚虚弱地喘息几下，才轻声解释道：
“原本……若是顺利，‘青木汲灵’并不会损及根本……但林师弟在幻境中失败，心神受创极重，焚心露邪气反而更深地扎根于心脉，与他的精血几乎融为一体……我不得不用更强的灵力，更深地探入，才能将其强行吸出……这才……”
她没再说下去，但韩月已经明白了——是因为林渊没能挺住，才让小晚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等林渊那小子醒了，我非得帮你好好找他算账去！要不是他，你也不会……”
“别......”姜晚立刻出声打断，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急切的阻拦。她看着韩月，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韩月师姐，别去......不要找他......”
韩月愣住了：“为什么？他都害你成这样了！”
姜晚轻轻摇头，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又看到了幻境中断崖上的血莲，看到了那燃烧崩塌的仙府，看到了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天魔……还有那个名为“忘川”的深沉灵魂碎片。
她所窥见的冰山一角，已是如此沉重，如此绝望。林渊……或者说忘川……他背负的东西，远比他展现出来的要可怕得多。
“他……他背负的东西……已经……太重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我……不想他再……背负更多……愧疚……”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而且……我施展‘青木汲灵’时……他……已经昏迷了……他应该……不知道……是我……那样……救了他……”她的脸颊似乎又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很快被苍白掩盖。
韩月瞬间明白了姜晚的意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晚，声音都拔高了：
“小晚！你……你怎么到现在还在关心他？！
“你连……连让他知道真相、让他欠你这份恩情都不愿意？！”
“你傻不傻啊！你为他牺牲了这么多，修为，甚至……清白！他凭什么不知道？！”
韩月只觉得一股又酸又涩又怒的情绪堵在胸口，几乎要炸开。
姜晚只是静静地望着韩月，眼神清澈而坚持，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温柔。
“好了，韩月。”苏婵沉静的声音响起，她看着姜晚那双坚持的眼睛，又看了看激动难平的韩月，心中已然明了姜晚的用意。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也是对姜晚心意的尊重：
“既然小晚不想让他知道，那便……依她吧。”
她走到床边，替姜晚将被角再次掖好，动作轻柔，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却坚韧如竹的师妹。
“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林渊那边，我会处理。”她转头对韩月道：“韩月，你在这里陪着小晚。”
韩月看着苏婵，又看看床上虚弱却眼神执拗的姜晚，满腔的怒火和不平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奈和心疼的叹息。
她颓然地坐回床边，紧紧握着姜晚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苏婵最后看了一眼陷入昏沉睡意的姜晚，和守在一旁默默垂泪的韩月，转身悄然离开了竹舍，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韩月和姜晚。韩月坐在床边，握着姜晚的手，看着她闭目调息、苍白脆弱的样子，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她忍不住又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心疼：
“小晚啊小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姜晚没有睁眼，只是握着韩月的手。
她脑海中，那个名为“忘川”的灵魂印记带来的震撼与沉重，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