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没在漆黑冰冷的深海，偶尔被微弱的光点和模糊的声音拉扯向上，但很快又被无尽的虚弱和疼痛拖回黑暗的深渊。
林恩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梦里有时是金色的风暴撕裂一切，有时是绿色的怪物咆哮追逐，有时是冰冷的机械音不断重复着警告，有时又是深沉的、诱惑的低语在耳边萦绕不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种持续不断的、规律性的滴答声逐渐变得清晰，将他从深沉的昏睡中一点点唤醒。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毫无特色的纯白色天花板，散发着柔和但无处不在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消毒水特有的、过于干净的气味。
他试图转动一下头部，一阵剧烈的酸痛和僵硬感从脖颈传来，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
目光所及，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纯白色。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把看起来固定在地上的椅子，再无他物。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看起来异常厚重、似乎是合金制成的门。
房间一角，一个微小的摄像头镜头正对着床的方向，闪烁着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光点。
这里……是哪里？
医院？不像。监狱？更像。
记忆如同碎片般逐渐拼接起来：废弃仓库、找到食物、憎恶的恐怖袭击、那拼尽全力的金色能量流、剧痛、昏迷……还有最后，那个红发女特工，以及那层在昏迷前下意识撑开的、保护了双方的金色光晕……
我被神盾局抓住了？这是他们的基地？
他下意识地想感知一下体内的能量。
【系统在线。欢迎回来，主体。】 【当前状态：生命体征稳定。多处骨折已由外部手段进行固定及初步愈合促进。内脏损伤已得到有效控制。】 【能量水平：0.0003%（缓慢恢复中）。生物力场处于极度虚弱状态。超级感官被外部场域抑制。】 【警告：所处环境为高度屏蔽及监控状态。检测到多种未知能量抑制场。建议保持谨慎。】
系统的提示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却让林恩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至少它还在。
能量抑制场？所以他感觉力量恢复得极其缓慢，而且超级感官似乎被限制在了这个房间内，无法探知外界。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除了肌肉酸痛和胸口绷带下的闷痛，似乎没有太大的问题。神盾局的医疗技术显然非常高超。
就在这时，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发出一声轻微的气动声，向一侧滑开。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发型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却公式化笑容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身后跟着两名穿着黑色战术装备、手持奇特枪械（枪口似乎闪烁着某种能量光芒）的特工。特工留在门口，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站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内部，最后锁定在林恩身上。
“下午好，林先生。”中年男人走到床前，保持着一个礼貌且不会引起威胁感的距离，他的笑容无可挑剔，“很高兴看到你醒过来。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恩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人——菲尔·科尔森，神盾局的顶级特工，尼克·弗瑞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见林恩不说话，科尔森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看了一眼平板电脑：“嗯，生命体征数据显示你恢复得不错。我们的医疗团队尽了最大的努力。不得不说，你身体的坚韧程度远超常人，否则在那种伤势下……”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你们想怎么样？”林恩的声音干涩沙哑，打断了科尔森的话。他不想听这些虚伪的客套。
科尔森合上平板，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变得更为正式：“首先，我代表神盾局，感谢你昨晚在危急关头保护了我们的特工，罗曼诺夫女士。你的行为避免了可能的伤亡。”
他的感谢听起来很真诚，但林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其次，”科尔森继续道，“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关于你拥有的那种……非凡的力量，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关于你的未来。”
“我是被囚禁了吗？”林恩直接问道，目光扫向那扇厚重的门和门口的特工。
“这是一个保护性隔离措施，林先生。”科尔森纠正道，语气依旧温和，“你的情况非常特殊，也非常危险。昨晚仓库的事件已经造成了相当大的动静和破坏。我们需要确保你的安全，同时也需要确保公众的安全，直到我们能够完全理解并评估你的状况。”
“评估？”林恩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科尔森点点头，“我们没有任何恶意，林先生。但我们有责任了解突然出现在地球上的、具有潜在巨大风险的能量源。我们需要知道它是什么，来自哪里，你是否能控制它，以及它是否会对地球构成威胁。”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恩的表情：“我们认为，合作是对双方最有利的选择。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保护、必要的医疗支持、甚至帮助你理解和控制你的能力。而作为回报，我们需要你的诚实和配合。”
林恩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保护？还是研究？囚禁？说得真好听。但他有选择吗？他现在虚弱不堪，被关在这个不知名的牢房里，外面全是神盾局的人。
“如果我说不呢？”林恩试探着问。
科尔森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语气依然平和，但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那将会非常遗憾，林先生。你的力量……根据我们目前的评估，其潜在破坏力是战略级的。我们不能允许一个如此不稳定且无法预测的战略级资产流落在外，尤其是在你明显无法完全控制它的前提下。这既是为了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为了你自己。”
战略级资产？林恩心里一阵发冷。这个词将他物化，剥脱了他作为“人”的身份。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恩垂下眼睑，低声说道。他需要时间恢复力量，需要时间思考对策。
“当然可以。”科尔森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重新露出微笑，“你刚刚醒来，还需要休息。我们会给你提供食物和水。有任何需要，可以按床头的呼叫铃。我们会再来看你。”
他说完，对着林恩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带着两名特工离开了房间。合金门再次无声地滑上，将林恩重新封闭在这个纯白色的无菌囚笼之中。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那规律的心跳监测滴答声。
林恩躺在床上，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却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前路似乎被浓雾笼罩，每一步都可能踏错。
而脑海深处，那冰冷的低语，似乎也因为环境的改变和精神的脆弱，而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丝……
【他们害怕……他们想囚禁……研究……分解我们……】 【释放我……让我们离开这个囚笼……】
林恩用力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些声音驱赶出去。
选择……夜魔侠的话回响在耳边。他现在面临的，或许是人生中最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