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洛河与沈歌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收势,停止了彼此间的对练。
空气中那丝因发现「末羊」与「业虎」而产生的细微紧绷感并未消散,反而促使他们做出了决定——上前打个招呼。
两人穿过训练场上零星散布的其他小组,朝着那两位女生的方向走去。
训练用的软底鞋踩在特制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末羊」和「业虎」却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几乎在他们接近到一定距离时,便同时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末羊」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同她的代号,带着一种冷静的审视,快速扫过刘洛河和沈歌,尤其是在刘洛河恢复正常的眼睛上停留了半秒,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业虎」则显得更有活力一些,她甩了甩束成马尾的长发,脸上带着一丝介于好奇和了然之间的表情。
“「末羊」,「业虎」。”
刘洛河率先开口,用了组织内惯用的代号称呼。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沈歌在一旁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她的目光同样冷静,在与「末羊」视线接触时,似乎有无形的电波交换了一下。
「末羊」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言简意赅,一如她给人的感觉。
倒是「业虎」,脸上扬起一个算不上热情但足够明朗的笑容,她的目光在刘洛河和沈歌之间转了转,声音清脆:
“哟,「黑羊」,还有……「影蛇」。”
她准确地叫出了两人在组织内的代号,虽然大家都知道彼此现实中的名字,但在这种半公开场合,尤其是混在其他班级学生中时,使用代号是更谨慎的选择。
她着重看了一眼刘洛河,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嘛,「黑羊」。有点不一样了。”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显然是指他眼睛恢复的事情,但并没有深入追问的意思。
刘洛河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应道:
“嗯,还好。”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尤其是在她们面前。
短暂的沉默降临,四个隶属于同一组织、却在学院里扮演着普通学生身份的年轻人站在一起,周围是其他学生训练发出的呼喝声和器械碰撞声,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割裂感。
“你们班也这节训练课?”
沈歌开口,打破了沉默,问了一个看似平常的问题,实则是在试探她们出现在此的原因。
「业虎」耸耸肩,用下巴指了指旁边b3班的方向:
“临时调课,就跟他们班一块来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否完全属实,就不得而知了。
「末羊」的视线则再次扫过刘洛河,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侧身对「业虎」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训练器械,低声道:
“该继续了。”
「业虎」会意,对刘洛河和沈歌摆了摆手:
“那我们先练去了,「黑羊」、「影蛇」,回见。”
说完,两人便转身走向一旁的器械区,仿佛真的只是碰巧遇见的、不算太熟的同组织成员,打了个招呼便各自继续训练。
刘洛河和沈歌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调课?”
沈歌的声音极低,几乎只有身边的刘洛河能听见,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刘洛河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静。他知道,「末羊」和「业虎」的出现绝非巧合那么简单。
组织的成员不会无缘无故地同时出现在低年级的训练场上。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或者说,观察。
尤其是,在他身上刚刚发生了如此“不同寻常”的变化之后。
训练场的阳光依旧热烈,但刘洛河却感觉背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凉意。
夜昼的警告,似乎正以某种他尚未完全明了的方式,悄然应验。
第三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训练场上的学生们逐渐散去。
刘洛河和沈歌随着人流返回教学楼,两人之间没有再多交流,但那种因「末羊」和「业虎」的出现而产生的微妙警觉感依旧萦绕不去。
回到教室,沈歌的座位就在刘洛河的前排。
她转过身,手肘搭在刘洛河的课桌边缘,看似随意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刚才训练课的强度、某个老师新换的发型、下午可能要小测的传闻。
刘洛河配合地应和着,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那两位不速之客,但空气中流动的是一种共享秘密的默契。
第四节课是元素理论课。
讲师在讲台上阐述着不同属性能量的转化与平衡原理,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能量流向图。
刘洛河的成绩一向不错,他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课程内容上,笔记做得条理清晰。暂时将早晨以来的种种纷扰压了下去。
下课铃终于打响,宣告着午休时间的开始。
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出教室。刘洛河刚收拾好书包站起身,前面的沈歌也同时转过身来。
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还亮着。
“白雪他们已经在食堂了。”她将屏幕朝向刘洛河晃了晃,上面是聊天软件的界面,“直接过去就行。”
刘洛河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门,刚好撞见从隔壁班出来的陈炎。
陈炎穿着有些皱巴巴的校服,头发似乎刚被自己胡乱挠过,看到他们,立刻咧嘴笑着凑了过来。
“哟,洛河,沈歌!一起去食堂?”
他大大咧咧地招呼道,很自然地加入了他们。他的教室离得不远,这种“偶遇”经常发生。
“嗯。”刘洛河应了一声。
沈歌也微微颔首。
三人便结伴朝着食堂走去。正值用餐高峰,食堂里人声鼎沸,各个窗口前都排着不短的队伍,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混合香气。
他们站在入口处张望了一下,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根本找不到同伴的身影。
“这么多人……”陈炎挠了挠头。
这时,沈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
“白雪说他们在西北角,靠窗的那排长桌。”
有了明确的目标,三人穿梭在拥挤的餐桌之间,朝着食堂的西北角移动。
果然,在一排明亮的落地窗旁,他们看到了那张长长的餐桌。
白雪、舒澄、籽程和时雨已经坐在那里了,桌面上摆着好几份餐盘,显然已经帮他们也打好了饭菜。
“这里这里!”
白雪率先看到他们,挥着手喊道。舒澄也微笑着朝他们点头示意。
籽程和时雨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落在了刘洛河身上,眼神里依旧残留着早晨的探究。
“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菜都要凉了。”
时雨说着,指了指空着的三个位置和对应的餐盘。
三人道谢后坐下。
刘洛河的左边是陈炎,右边是沈歌,对面正好是舒澄和白雪。
大家开始动筷子,气氛很快活跃起来,聊着上午的课程、下午的社团活动、学院的各种八卦。
话题天南地北,但不可避免地,又一次绕到了刘洛河的眼睛上。
主要是舒澄,她仔细地看着刘洛河,温柔的眼眸中充满了惊讶和好奇:
“洛河,你的眼睛……真的好了?什么时候的事?太神奇了!”
她早上似乎没遇到刘洛河,此刻是第一次见到他恢复正常的样子。
旁边的陈炎正埋头啃着一块排骨,听到舒澄的话,才后知后觉地猛地抬起头,满嘴油光地看向刘洛河,眼睛瞪得溜圆:
“啊?!洛河你眼睛好了?!啥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现?!”
他一脸懵圈,果然如大家所料,这个粗线条的家伙一路同行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这么明显的变化。
桌上知情的几个人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刘洛河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熟练地挂起那套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说辞,对着舒澄和陈炎解释道:
“就昨天晚上。感觉那股力量又躁动得厉害,就试着压了一下,没想到这次运气好,真的成功了。”
他的语气尽量显得平淡而带着点庆幸。
“哇!厉害啊!”陈炎立刻信以为真,用力拍了拍刘洛河的肩膀,脸上是纯粹的替朋友高兴的笑容,“这下好了!太好了!”
舒澄虽然也微笑着点头说“恭喜”,但她细腻的心思让她隐约觉得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她看了看旁边籽程和时雨那微妙的表情,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沈歌,最终没有多问,只是温柔地说:
“恢复了就好。”
午餐就在这种表面热闹,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继续进行。
刘洛河机械地吃着饭,感觉自己像个复读机。
他知道,关于眼睛的疑问远未结束,尤其是在组织的人似乎也开始留意之后。
吃完午饭后,七个人一起收拾了餐盘,离开了喧闹的食堂,朝着社团活动楼走去。
午后的阳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将少年少女们的嬉笑谈话声笼罩其中,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校园午间。但刘洛河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