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剑气消散的瞬间,碎星带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星尘在虚空中缓缓漂浮。
镜流撑着星骸想要起身,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方才丰饶令使收紧藤蔓时,已震伤了她的内腑。
她抬头看向方源的方向,正撞见他转身走来的身影,白发垂落间,那抹猩红血泪虽已干涸,却仍透着令人心悸的冷意。
方源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弯腰,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易碎的琉璃,与方才挥剑斩出黑日时的决绝判若两人。
镜流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却在触到他甲胄上残留的凉意时,忽然想起方才剑气席卷的瞬间。
她分明看到那轮黑日在靠近自己时,刻意偏移了半分,而缠住她的藤蔓,也在被吞噬前,被一股微弱的虚无之力悄然切断。
“师父,没事吧?”
方源的声音透过寒铁面具传来,依旧是平日那般温和,听不出半分刚经历过厮杀的戾气。
“弟子先带你回罗浮疗伤。”
镜流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虚无之力气息,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方才并非真的甘心被擒,只是看到丰饶令使眼底的算计,便知对方是想以自己为饵,诱方源踏入陷阱。
她太清楚丰饶令使的手段,也知道方源的虚无之力虽强,却需消耗大,若为了救她强行催动,定会陷入险境。
所以她宁愿沉默,宁愿被藤蔓束缚,也不愿方源为自己冒险。
可她没料到,方源会用那样决绝的方式破局。
他看似不在乎她的生死,却在剑气最盛时,悄悄为她留了生路。
“你……”
镜流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方才为何不直接退走?丰饶令使的目标是你,你若离开,他未必会对我下死手。”
她其实想问的是,你明明在乎,为何偏要装作冷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对他的责备。
方源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脚步没有停顿,依旧朝着星槎的方向走去
“师父是弟子的长辈,弟子岂能置师父于不顾?”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真假。
“况且,丰饶令使一日不除,罗浮便一日不得安宁,正好借此机会,永绝后患。”
镜流沉默了。
她知道这只是他的说辞。
方才那道黑日剑气,威力足以将碎星带的半片星骸都吞噬,若只是为了斩杀丰饶令使,根本不必动用如此恐怖的力量。
他分明是在震慑潜藏的丰饶势力,也是在告诉所有人,谁敢动他身边的人,便只有被虚无吞噬的下场。
她悄悄抬眼,看向方源的侧脸。
寒铁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可她却能想象到面具下的模样——那双深不见底的虚无之眼,此刻或许正映着自己的身影,只是被他刻意藏起了所有情绪。
“你的头发……”
镜流的目光落在他垂落的白发上,声音轻了些。
“还有眼睛,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她记得方源向来在意自己的模样,若非动用了超出极限的力量,他绝不会让白发与血泪暴露在外。
“无妨。”
方源淡淡应道。
“回罗浮后,就恢复了。倒是师父,内腑受了伤,需尽快找医官诊治。”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星槎旁。
云骑军的将士看到方源抱着镜流走来,连忙上前接应,眼中满是敬畏与担忧。
方源将镜流轻轻放在星槎的软榻上,又嘱咐医官好生照料,才转身走向驾驶舱。
镜流靠在软榻上,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暖意。
星槎缓缓启动,朝着罗浮的方向飞去。
方源站在驾驶舱的舷窗前,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碎星带,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寒铁面具。
指尖触到面具的温度,他才缓缓闭上眼。
方才催动黑日剑气时,他确实赌了一把,赌自己能在吞噬丰饶令使的同时,护住镜流。
他不在乎镜流的生死?
那是骗丰饶令使的,也是骗他自己的。
这些年的相处,镜流的清冷,镜流的温柔,镜流教他练剑时的认真,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只是他不敢承认,不敢让这份情感成为永生之路上的牵绊。
“师父……”
方源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等我拿到存在星神的感悟,等我真正掌控了命运,定会护你周全。”
舷窗外的星光洒在他身上,白发在光影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一刻,寒铁面具下的那张脸,终于不再是全然的冷漠,而是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