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浓稠如墨，木屋的火光在林隙间摇曳，像暗夜里孤悬的星。萧逐月屏住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流霜剑的剑柄——林惊鸿这三个字，像一块沉在心底的石头，压了他整整五年。当年师兄无故失踪，师门上下遍寻无果，最后只在他的房中发现半块断裂的玉佩，从此再无音讯。
“萧少侠，怎么了？”白若溪悄然跟上来，见他神色异样，轻声问道。
萧逐月压下翻涌的心绪，指了指木屋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里面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像我失踪多年的师兄，林惊鸿。”
这话一出，身后的凌霜与周鹤山夫妇皆是一愣。周鹤山曾听闻萧逐月师门旧事，低声道：“萧少侠莫急，五年过去，声音或许有相似之处，先查清情况再做打算，免得中了影主的圈套。”
萧逐月点头，示意众人留在原地隐蔽，自己则借着浓雾与树干的掩护，缓缓向木屋靠近。木屋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的火光将人影映在门板上，隐约能看到屋内有两人相对而坐，桌上似乎还放着酒坛。
“……你说的那批货，真能按时运到寒月谷？”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不是林惊鸿。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传来，清润中带着几分沙哑，像被风沙磨过的玉：“放心，影主那边已派了人接应，只要过了迷雾林，剩下的路便无阻碍。只是萧逐月他们……怕是已经进了林子，你我得尽快动身，免得被他们撞见。”
这声音！萧逐月的心脏猛地一缩——没错，是林惊鸿！哪怕时隔五年，哪怕音色里多了几分陌生的沙哑，他也绝不会认错！可师兄怎么会提到影主？还说什么“运货”“接应”？
他强压着冲进去质问的冲动，继续听下去。
粗哑声音又道：“萧逐月那小子武功不弱，还有‘毒尊’和凌霜跟着，若是撞上，怕是不好对付。要不要我去通知前面的弟兄，截杀他们？”
“不必。”林惊鸿的声音冷了几分，“影主自有安排，我们只需管好自己的事。再说……”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复杂，“萧逐月的命，留着还有用。”
萧逐月的眉头拧得更紧——师兄不仅与影主有所勾结，竟还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要出来。萧逐月连忙后退，躲到一棵古木后，借着树干的遮挡观察。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袍人走了出来，腰间挂着与之前死士相同的令牌，正是方才那粗哑声音的主人。他左右扫视了一圈，见雾气浓重，便转身对屋内道：“林兄，我去前面探探路，你收拾一下，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
屋内传来林惊鸿的应答：“好，你小心些。”
黑袍人应了一声，便提着弯刀，朝着林子深处走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萧逐月心中一动——若是能擒住这个黑袍人，或许能问出师兄与影主的关系，以及他们要运的“货”究竟是什么。他示意远处的凌霜接应，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黑袍人走得不算快，似乎在留意四周的动静。萧逐月借着避雾丹的功效，始终与他保持着丈许的距离，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黑袍人突然停在一处矮坡前，似乎在等待什么。
就是现在！萧逐月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箭般射出，流霜剑直指黑袍人的后心。
“谁？！”黑袍人反应极快，猛地转身，弯刀横挡胸前。“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黑袍人被震得连连后退，手臂发麻。他看清来人是萧逐月，脸色骤变：“是你！”
“我师兄林惊鸿为何与影主勾结？你们要运的‘货’是什么？”萧逐月冷声质问，剑势不减，招招直取要害。
黑袍人知道不是对手，一边抵挡一边往后退，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你师兄的事，与你无关！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又如何？”萧逐月冷哼一声，手腕一翻，剑气如网般罩下。黑袍人避无可避，被剑气划伤了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袍。他惨叫一声，转身就想往回跑，却被赶来的凌霜拦住了去路。
“想跑？”凌霜手中短刃寒光一闪，直逼黑袍人的咽喉，“乖乖回答萧少侠的问题，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黑袍人被两人夹击，进退两难，脸上满是绝望。他咬了咬牙，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拔开塞子就想往嘴里倒。
“小心！是毒药！”萧逐月眼疾手快，剑鞘一挥，将瓷瓶打落在地。瓷瓶摔碎，黑色的液体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凌霜趁机上前，短刃抵住黑袍人的脖颈，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说！你们要运什么货？林惊鸿与影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黑袍人浑身发抖，却紧咬牙关不肯开口。萧逐月见状，上前一步，指尖点在他的穴位上。黑袍人顿时浑身酸软，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我再问一遍，”萧逐月的声音冰冷，“货是什么？林惊鸿为何帮影主？”
黑袍人喘着粗气，眼神躲闪了片刻，终于妥协：“我……我说！我们要运的是‘寒髓’，是从寒月谷深处采来的，影主说要用它炼制一种剧毒，能让人变成只听命令的死士……至于林惊鸿……”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他是影主的‘客卿’，据说五年前是影主救了他，所以他才为影主效力。”
寒髓？炼制剧毒？萧逐月心中一震——寒月谷本是清静之地，竟藏着如此危险的东西？而师兄……他当年失踪，竟是被影主所救，还成了影主的客卿？
“寒髓现在在哪？你们要运去何处？”凌霜追问道。
“就在木屋后面的地窖里，”黑袍人连忙道，“我们要运去影主的总坛，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木屋方向传来的火光晃动。萧逐月心中一紧：“不好，是林惊鸿！”
他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不远处的雾中，正是林惊鸿。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头发束在脑后，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阴沉。他看到倒在地上的黑袍人与萧逐月、凌霜，瞳孔骤缩：“逐月？”
“师兄，”萧逐月握紧流霜剑，声音里满是复杂，“五年前你为何失踪？为何要帮影主炼制剧毒？”
林惊鸿的脸色变了变，避开他的目光，语气生硬：“我做事，无需向你解释。放了他，你们走，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萧逐月冷笑，“你帮影主炼制剧毒，残害武林同道，还想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我定要带你回师门，让你给师父和师兄弟们一个交代！”
“交代？”林惊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当年师父为了所谓的‘正道’，将我逐出师门，何曾给过我交代？若不是影主救我，我早已死在荒野！”
萧逐月一怔——逐出师门？当年师父明明说师兄是无故失踪，从未提过逐出师门之事。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误会？
“师兄，当年之事定有蹊跷，”萧逐月放缓语气，“师父并非不讲理之人，你随我回去，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不必了！”林惊鸿打断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长剑，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正是师门的“青锋剑”。“你若再拦我，休怪我不念师兄弟情谊！”
凌霜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与萧逐月并肩而立：“萧少侠，他已是影主的人，不可轻信！”
林惊鸿的目光落在凌霜身上，又转向萧逐月，语气复杂：“逐月，我不想与你动手。今日之事，你就当没看见，日后江湖再见，我们还是师兄弟。”说罢，他转身就想走。
“不行！”萧逐月拦住他，“寒髓是害人之物，你若不交出，我绝不让你离开！”
林惊鸿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青锋剑出鞘，剑气直逼萧逐月：“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萧逐月无奈，只能举起流霜剑格挡。“铛”的一声脆响，两柄剑碰撞在一起，剑气四散，周围的雾气都被震得晃动起来。师兄弟二人，一个为了正道，一个为了“恩情”，竟在迷雾林中动起了手。
林惊鸿的剑法依旧凌厉，却比当年多了几分狠辣，招招直取要害。萧逐月心中难过，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流霜剑舞得密不透风，一边抵挡一边试图劝说：“师兄，影主阴险狡诈，他救你定是有所图谋，你不要被他骗了！”
“住口！”林惊鸿怒喝一声，剑势陡然加快，“若不是影主，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你根本不懂我经历了什么！”
两人缠斗在一起，剑气纵横，雾气被撕裂又迅速聚拢。凌霜想上前帮忙，却被林惊鸿的剑气逼退——他虽对萧逐月手下留情，对旁人却毫不客气。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周鹤山的呼喊：“萧少侠！不好了！有大批黑袍人往这边来了！”
萧逐月心中一沉，余光瞥见远处的雾中出现了数十道黑影，正朝着这边快速逼近。他知道，若是被这些人围住，后果不堪设想。
林惊鸿也看到了那些黑影，脸色微变。他看了萧逐月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突然收剑，转身对地上的黑袍人喊道：“快走！”
黑袍人连忙爬起来，跟着林惊鸿就想往林子深处跑。
“想走？”凌霜就要追上去，却被萧逐月拦住。
“让他们走。”萧逐月看着林惊鸿远去的背影，声音低沉。
“萧少侠！”凌霜不解。
“他虽帮了影主，却对我手下留情，”萧逐月道，“而且，我想查清当年之事，不能让他死在影主的人手里。”
说话间，数十个黑袍人已冲到近前，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身形高大，气息阴冷，正是之前神秘女子提到的“戴青铜面具的人”。
“萧逐月，”青铜面具人开口，声音沙哑如金属摩擦，“留下寒髓的线索，饶你不死。”
萧逐月握紧流霜剑，眼神凌厉：“想要线索，先过我这关！”
“不知死活。”青铜面具人冷哼一声，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长鞭，长鞭上缠着黑色的锁链，泛着诡异的寒光。他一挥长鞭，锁链如毒蛇般射出，直取萧逐月的咽喉。
萧逐月连忙侧身躲避，锁链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击中了身后的古木，“咔嚓”一声，古木竟被拦腰截断。
好强的功力！萧逐月心中一惊——这青铜面具人的武功，竟比影主的死士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凌霜，你先带周前辈他们离开，往寒月谷方向走，我来拖住他们！”萧逐月喊道。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凌霜道。
“没时间了！”萧逐月一剑逼退青铜面具人的长鞭，“我有避雾丹，能脱身。你们快走！”
凌霜知道事态紧急，不再犹豫，转身对远处的周鹤山夫妇喊道：“周前辈，我们走！”
周鹤山夫妇连忙带着女儿跟上凌霜，朝着寒月谷的方向跑去。青铜面具人见状，想派人去追，却被萧逐月拦住。
“你的对手是我！”萧逐月运转内力，流霜剑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剑气如潮水般涌向青铜面具人。
青铜面具人冷笑一声，长鞭挥舞，锁链与长剑碰撞，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黑袍人见状，纷纷围上来，想要偷袭萧逐月。
萧逐月腹背受敌，却毫不慌乱。他凭借着精湛的剑法与敏锐的身法，在黑袍人中穿梭，剑气每一次落下，都有一个黑袍人倒下。但黑袍人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渐渐将他逼到了矮坡边缘。
青铜面具人抓住机会，长鞭猛地缠住萧逐月的脚踝，用力一拉。萧逐月重心不稳，险些摔倒。他连忙挥剑斩断长鞭，却被一个黑袍人趁机从背后偷袭，弯刀划开了他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噗！”萧逐月闷哼一声，转身一剑刺穿了那黑袍人的心脏。他捂着后背的伤口，脸色苍白，却依旧眼神坚定——他必须拖住这些人，为凌霜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青铜面具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萧逐月，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罢，他纵身跃起，长鞭带着凌厉的劲风，朝着萧逐月的头顶砸下。
萧逐月咬紧牙关，举起流霜剑，准备拼死一战。就在这时，远处的雾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伴随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掠来——正是之前给萧逐月送避雾丹的神秘女子！
“谁？！”青铜面具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抵挡。
神秘女子手中多了一把短匕，匕身上涂着淡蓝色的剧毒，直取青铜面具人的咽喉。青铜面具人被迫收回长鞭，抵挡神秘女子的进攻。
“你快走！”神秘女子对萧逐月喊道，声音依旧清冷。
萧逐月一愣：“你为何要帮我？”
“苏墨让我护你周全。”神秘女子一边与青铜面具人缠斗，一边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寒月谷见！”
萧逐月看了一眼远处仍在围攻的黑袍人，又看了看与青铜面具人缠斗的神秘女子，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他深深看了神秘女子一眼，转身朝着寒月谷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兵刃碰撞声与铜铃声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雾气越来越浓，萧逐月的身影很快融入其中。他捂着后背的伤口，心中满是疑问：神秘女子为何要听苏前辈的命令？师兄与影主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而那青铜面具人，又是什么身份？
这些疑问，或许只有到了寒月谷，才能找到答案。萧逐月加快脚步，朝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微光跑去——那里，是通往寒月谷的方向，也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