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机关鸟的第一次夜袭,如同毒蛇吐信,虽被击落一架,却也将淬毒铁蒺藜如瘟疫般撒满黑冰台营地与试验田。
随后两日,黑冰台全员绷紧如满弓。
试验田彻底封锁,蒙毅带人日夜不停用磁石、特制夹子清理毒蒺藜,泼洒夏无且紧急配制的抑毒药粉。营地同步清理。那中毒少年经嬴昭急救和夏无且全力救治,总算捡回一命,但仍虚弱。
坠毁城外的机关鸟残骸被寻回,但核心驱动已自毁,只剩扭曲木构与金属零件,难追具体来源,唯墨家工艺特征确凿无疑。
嬴昭小脸一直绷着。他清楚,墨家绝不会罢手。首袭是破坏试探,那么第二次,必是真正的、针对人的杀戮!试验田,仍是首要目标。
“他们必会再来。”营帐内,嬴昭指着地上简易地图,“而且,会用更狠的方式。试验田必须守,但不能任他们覆盖攻击,太被动。”
“怎么办?它们飞得太高,弓箭难有效杀伤。”蒙毅眉头紧锁。
王贲气得一拳砸案:“难道干瞪眼瞧着他们撒毒?”
嬴昭黑亮眼珠一转,忽问:“营里还有多少训练用的包铁木盾?”
“约莫百面。”蒙毅答,“殿下是想……”
“举盾防御是下策。”嬴昭摇头,小手指点地图上试验田周边,“要让他们……自食恶果!”
他压低声音,迅速将计划道出。
蒙毅和王贲眼睛骤亮。
“妙啊!”
“干他娘的!”
……
又是个月黑风高夜。
试验田周遭,似与往常无异。唯有少数黑冰台少年举火巡逻,脚步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一切仿佛回归袭击前的状态,甚至因人手看似不足,显出几分“空虚”。
极高夜空,无形气流微扰。
三只较前几日更庞大、造型更狰狞的机关木鸟,如暗夜魅影,悄然滑至。腹部再次打开,露出密密麻麻孔洞。
正当它们即将俯冲,欲再度倾泻致命毒蒺藜时——
下方试验田周围,异变陡生!
那些原似正常巡逻的黑冰台少年,忽以惊人速度向田埂两侧预设位置狂奔后撤!
同时,试验田周围土地猛被掀开!
非是简单壕沟,乃是一个个浅坑,每坑蹲伏四名黑冰台少年!两人一组,合力紧举一面巨大无比、临时用营门与加厚木板拼接、边缘包铁的超大型盾牌!盾内向一面略光,向外一面却以结实麻绳网状覆盖,编织极密!
整整二十面如此巨盾,借火把光芒反射,瞬间从地下抬起,组成一道环绕试验田、近乎垂直的盾墙!恍若给试验田盖了个巨大、带倾斜角度的“盖子”!
一切发生于电光石火间,快得令人眼花!
天上机关鸟显然未料此变,但俯冲之势已止不住,腹部机关已然触发!
咻咻咻咻——!
较上次更密集、更狂暴的毒蒺藜暴雨,向着下方盾牌阵狠狠泼落!
然此番,它们未能落入试验田,亦未击中灵活散开的少年。
叮叮当当!噗噗噗!
无数毒蒺藜猛烈撞击倾斜巨盾!
大多蒺藜被盾面网状麻绳直接兜住、缠死!少数打在光滑铁皮包边上,竟因巨大冲力与倾斜角度,发出刺耳摩擦声,继而……猛地向斜上方反弹了回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是现在!掀!”嬴昭厉喝自盾后炸响!
“嘿——哟!”
坑中少年齐声怒吼,全力将巨盾向上猛顶、猛掀!
这一记向上发力,予那些被兜住、反弹的毒蒺藜二次加速!
霎时,一场自下而上的、更致命的金属风暴,逆着机关鸟俯冲方向,反卷而去!
天上墨家机关鸟根本不及反应!
它们为求洒播精度密度,此番俯冲高度远低于上次!距那突然现出的盾牌阵,太近了!
噗噗噗噗!
无数反弹加速的毒蒺藜,如疾风骤雨,狠狠砸入三只机关鸟腹部、翅膀及最脆弱的关节处!
木屑纷飞!机括碎裂爆响!
这些机关鸟为求飞行载重,自身防御并非坚不可摧,岂挡得住自己发出、经反弹加速的毒蒺藜?
一只机关翅膀主轴被蒺藜打碎,瞬间失衡,旋转砸地,轰然炸作一团火球(内置驱动核心或引爆)。
另一只腹部被打得千疮百孔,发出绝望嗡鸣,歪斜栽向远处民居,半空即开始解体。
最后一只稍好,亦被打得狼狈不堪,多处破损,嗡鸣断续,拼命拉升欲逃。
“弓箭手!”嬴昭岂容它走脱?
两侧埋伏多时、使强弓硬弩的少年军精锐小队瞬间现身!
此番距离更近,目标受损慌乱!
“放!”
利箭离弦,精准射向那逃窜机关鸟。
噗嗤!噗嗤!
数箭深嵌其受损躯体,一箭更刁钻射入其尾部某控制方向的机括!
那机关鸟剧颤,彻底失控,如醉汉般摇晃着朝咸阳城内某方向坠落——那方向,似是某位朝中大臣府邸区域!
“追!”嬴昭毫无犹豫,“蒙毅带一队追城内坠落者!王贲带人查城外两架残骸!小心爆炸和残毒!”
“诺!”
少年们轰然应命,动如脱兔,分作数股扑向机关鸟坠落处。
营地前,盾牌撤下,少年们虽个个臂膀酸麻汗流浃背,脸上却洋溢前所未有的兴奋与自豪!
他们赢了!凭自身力量与智慧,挡下可怕空袭,甚至……反杀回去!
嬴昭走至一面巨盾前,看着其上密密麻麻嵌入、及网绳兜住的幽蓝毒蒺藜,小脸冷意森然。
他伸戴特制手套的小手,取下一枚,仔细端详。
“墨家的手艺……”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极不符的冰冷弧度,“看来,这咸阳城里,藏着的老鼠,不止一窝。”
此番,他定要顺藤摸瓜,揪出那几只最大的!
夜风送来远处喧哗与火光,那是机关鸟坠落引发的骚乱。
嬴昭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如刀,似已穿透沉沉夜幕,窥见那些藏身暗处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