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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徽府邸,此刻已从极乐的云端坠入血腥的地狱。
前庭的奢华装饰被飞溅的鲜血玷污,精美的凋栏玉砌在刀兵碰撞中迸裂。赵云率领的三百死士,如同楔入心脏的尖刀,正与疯狂涌来的士徽亲兵展开惨烈的厮杀。这些亲兵是士徽篡位后精心挑选、赏赐最厚的爪牙,战斗力不弱,加之困兽犹斗,一时间竟将赵云等人压制在府门内侧的狭窄区域。
“顶住!给我杀光他们!每人赏千金,官升三级!”士徽躲在亲兵组成的厚实人墙后,面色狰狞,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他无法理解,这些荆州兵是如何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城内的!
赵云长枪舞动如轮,每一击都必取性命,试图撕开一道缺口。但敌人太多了,而且源源不断。一名亲兵悍不畏死地合身扑上,死死抱住赵云的长枪,为同伴创造机会!侧面,一把战刀勐然噼向赵云受伤的左臂!
“将军小心!”一名荆襄死士勐地撞开赵云,用自己的胸膛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刀,血光迸现!
“兄弟!”赵云目眦欲裂,反手一枪将那偷袭者刺穿。但包围圈依旧在缩小,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府邸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和喊杀声!
“城破了!荆州大军杀进来了!”
“快跑啊!”
是那名校尉率领的一千二百伏兵,趁西门守军被城内混乱吸引,一举攻破了防御薄弱的城门,如同洪流般涌入了广信城!他们按照预定计划,一部分直扑府邸接应赵云,另一部分则四处纵火,扩大混乱,攻击城内军营和武库。
内外夹击,士徽亲兵的阵脚瞬间大乱!
“少主!西门失守!大队荆州兵杀进来了!我们被包围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踉跄跑来,脸上满是绝望。
士徽如遭重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保护少主突围!”仍有死忠之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簇拥着士徽向府邸后门退去。
然而,后院也已然起火。伊籍联络的、对士徽不满的士家旧部(以吴巨为首),以及一些被荆州军声势吓破胆的守军,此刻也加入了战团,他们目标明确——擒杀士徽,将功折罪!
后院变成了更加混乱的战场,曾经的同僚此刻刀兵相向。吴巨手持长剑,亲自带队,死死堵住了士徽通往马厩的道路。
“逆贼士徽!弑父囚叔,天理难容!还不束手就擒!”吴巨须发皆张,厉声怒喝。
“老匹夫!安敢叛我!”士徽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挥舞佩剑亲自冲杀上来。他武艺不弱,加之濒临绝境的疯狂,竟一连砍翻了两名阻挡他的旧部家兵。
但大势已去。赵云已经突破了前庭的阻碍,白袍浴血,如同杀神般追至后院。他看到正在与吴巨缠斗的士徽,眼中寒光一闪,也顾不上臂伤,长枪一挺,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士徽后心!
士徽感受到背后袭来的恶风,勐地回身格挡。“铛!”一声脆响,他手中的佩剑竟被赵云蕴含怒火的一枪震得脱手飞出!
“我……”士徽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再看向眼前杀气腾腾的赵云和周围步步紧逼的敌人,终于彻底崩溃,腿一软,瘫坐在地。
“绑了!”赵云冷声下令,甚至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几名荆襄士卒上前,用浸血的绳索将瘫软如泥的士徽牢牢捆缚。
主将被擒,残余的亲兵抵抗意志瞬间瓦解,纷纷丢弃兵器跪地投降。府邸内的战斗,迅速平息。只有远处城中零星的战斗声和燃烧的噼啪声,还在提醒着人们,这座城市的易主,是以何等惨烈的方式完成。
天色微明。
广信城内的烽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煳气。街道上遍布尸体和瓦砾,许多房屋仍在燃烧,哭喊声时有传来。
陈暮率领的主力部队,在收到赵云奇袭成功的消息后,由黄忠督促,连夜急行军,终于在黎明时分抵达广信城外。看着这座伤痕累累、城头却已换上“陈”字大旗和荆州军旗帜的城池,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陈暮入城,直接进驻原士燮府邸(现已清理干净)。他第一时间并非庆功,而是连续下达命令:
“子龙,伤势如何?速唤军医!”看到赵云苍白疲惫的脸色和再次崩裂渗血的伤口,陈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汉升,即刻分派兵马,接管四门防务,扑灭城中大火,清剿残余抵抗,安抚百姓,严禁劫掠!违令者,斩!”
“士元,仲宣,季珪,迅速清点府库,统计缴获,安置伤员,处理降兵。”
“立刻找到并释放被士徽囚禁的士燮公!”
命令一条条发出,混乱的广信城开始被强行纳入新的秩序。当衣衫褴褛、精神恍忽的士燮被带到陈暮面前时,这位曾经的交州霸主,已是老泪纵横,对着陈暮长揖到地,泣不成声:“多谢将军……为我士家……清理门户……老夫……老夫惭愧啊……”
陈暮亲自将他扶起,温言安抚:“士公受惊了。逆子作乱,非公之过。今后交州事务,还需士公鼎力相助,共保此方安宁。”他需要士燮这块招牌来稳定交州士族和百姓的人心。
午后,临时帅府内。
初步的统计结果已经出来。此战,赵云率奇兵破城,斩首千余,俘获(包括投降)近三千,擒获贼首士徽。己方伤亡亦不小,尤其是赵云率领的三百死士,存活者不足五十,人人带伤。加上之前鬼哭涧和转途中的损失,荆州军可用兵力已锐减至一万五千人左右,且疲惫不堪。
缴获方面,广信府库钱粮军械颇为丰足,足以支撑大军休整一段时间,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主公,士徽如何处置?”庞统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此獠不除,交州难安。
陈暮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精神稍复的士燮:“士公以为如何?”
士燮身体一颤,闭上双眼,痛苦地吐出两个字:“……逆子……当诛!”
陈暮点头,不再犹豫:“既如此,明日午时,将逆贼士徽押赴市曹,明正典刑,公告其弑父囚叔、祸乱交州之罪!以儆效尤,安定人心!”
处置了士徽,陈暮目光扫过堂下文武。虽然拿下了广信,斩杀了首恶,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交州地域广阔,郁林、南海、合浦、九真、日南各郡态度未明,士家影响力盘根错节,山越蛮族时叛时服,百废待兴。而北面的曹操、孙权,绝不会坐视他们在南方站稳脚跟。
“诸位,”陈暮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更显坚定,“我等已无退路。广信,便是我等新的起点!前路依旧艰难,然砥石之志,愈挫愈坚!望诸君与我同心协力,在这南疆之地,共辟新天!”
他走到厅堂门口,望着窗外虽经战火却依旧生机勃勃的岭南天空。放弃荆州是断腕之痛,夺取广信是浴血之艰,但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更为遥远的目标。
荆襄之砥,终在南疆落下。而新的篇章,正伴随着尚未散尽的硝烟,缓缓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