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希拉多仰头，盯着屋梁上那道漆黑的轮廓，声音已经有些不受控制。
下方地穴里，一个刚刚被生产出来的鬼兵，正用稚嫩的爪子撕扯着另一个同类的喉咙，那场景让他胃里一阵灼烧。
“嘿嘿……”夜魔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主人，可不仅仅是使徒。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魔王，连人类的身份都舍弃了的怪物！”
说完，夜魔的身影便融入了黑暗，再无声息。
“站住！”
希拉多下意识地喝问，他想知道夜魔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他，又为什么要引他们来此地。
“你为什么要……”
“少主！有巡逻队！”
护卫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
希拉多猛地回神，三人身形如电，瞬间从回廊上撤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神殿错综复杂的阴影里。
奔逃中，希拉多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将尸徒当成子宫，用孕妇的血肉做温床，量产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就是恐帝的军队？这就是他要用来征服世界的手段？
他脑中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他……他究竟想干什么？打开地狱之门吗？”
一切喧嚣终归于死寂。
黑脸道士玄黓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座盛产鬼兵的神殿之内。
他看着地穴中央那团仍在蠕动的巨大肉块，看着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女性残骸，焦炭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在心中默诵。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但时机未到，还需忍耐。
他掐指一算，眉心微蹙，目光穿透层层殿宇，望向内城的方向。
那里的魔气与另一股同样邪异的力量正剧烈冲撞。
“狗咬狗，一嘴毛。”
玄黓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个真小人，一个伪君子，没一个好东西。”
此时的内城斗兽场，已然化作战场。
鬼兵组成的军阵如潮水般涌上，它们武器上的眼球死死盯着广场中央的骑士。
然而，这支地狱军团，却撞上了一堵无法撼动的钢铁礁石。
月光骑士洛克斯手中的长枪，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残肢断臂。
鬼兵那看似坚固的骨甲，在他的枪尖下，脆弱得如同朽木。
“噗嗤——”
长枪刺出，瞬间便将三四个鬼兵串成了糖葫芦，然后猛地一甩，那几具身体便在半空中爆成一团血雾。
鬼兵军团，竟被区区几十名骑士杀得节节败退。
高台之上，恐帝加尼修卡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看得分明，那些骑士的铠甲正在发生变化。
银色的甲片下，有扭曲的肌肉在隆起，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与重组声。
“吼！”
洛克斯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
他的身躯与胯下的战马开始融合，血肉与钢铁交织，最终，一个四足踏地、手持长枪的金属半人马，出现在战场中央。
他不再是骑士，而是纯粹的杀戮兵器。
“这……”恐帝看着这骇人的一幕，竟脱口而出，“魔骑士？”
“不。”
金属半人马的头颅转向高台，那声音透过金属面甲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我们是战魔兵。”
随着洛克斯的变身，他身后的枪骑兵们也纷纷响应，完成了各自的转化。
有的化作了生有双翼的狮鹫，有的变成了身披甲壳的巨蝎，形态各异，但每一尊都散发着足以让鬼兵战栗的恐怖气息。
这已经不是军队，而是一支使徒组成的讨伐队。
绝望。
这是所有目睹此景的库夏士兵心中唯一的念头。
金属半人马形态的洛克斯，再一次将长枪遥遥指向骸骨王座上的恐帝。
“鹰之团，战魔枪骑兵队……”
他的声音在整个斗兽场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在此，讨伐魔王！”
恐帝对洛克斯的宣告没有意外。他要的不是对话，是碾压。
他手一挥。
“轰隆隆——”
斗兽场四周的巨型闸门不是被打开，而是被直接撞碎。
石块飞溅，烟尘弥漫中，比城墙垛口还高的阴影踏步而出。
那是象，却又不是寻常战象。
它们的皮肤上嵌着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甲，象牙扭曲成攻城锥的形状，眼睛里只有猩红。
魔象。恐帝圈养的攻城兽。
数十头魔象同时发出咆哮，整个斗兽场都在震动。它们迈开柱子般的巨足，向着广场中央那几十名战魔兵发起了冲锋。
大地在颤抖。
“魔之飨宴！”恐帝的声音里透出兴奋，“这才是符合魔城的光景！”
巨兽集群冲锋，足以踏平任何军阵。
但洛克斯没有后退。
金属半人马形态的他，将长枪放平，枪尖直指冲在最前的那头魔象。
他低吼一声，四蹄刨地，竟主动迎了上去。
“铛——！”
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足以撞塌城门的象牙，撞上了洛克斯的枪尖，竟被硬生生顶住。
金属扭曲变形，洛克斯的马蹄在石板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起！”
洛克斯手臂发力。那头重达万钧的魔象，竟被他单枪挑了起来。
他手腕一翻，将魔象巨大的头颅狠狠掼在地上。
颅骨碎裂的声音在战场上异常清晰。
其他战魔兵也动了。狮鹫形态的骑士腾空而起，利爪直接撕开魔象的背脊。巨蝎形态的骑士则用尾刺扎入魔象的关节，巨兽瞬间瘫痪。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
这是高等魔物对低等造物的系统性屠戮。
希拉多三人悄悄回到内城，伏在斗兽场边缘的屋顶上。
下方的景象让他们呼吸停滞。
“这是……现实世界吗？”一名护卫低语，握刀的手有些不稳。
刚才在神殿地穴看到的“生产线”已经摧毁了他们的认知，而眼前的这一幕，则彻底碾碎了他们的世界观。
战象，鬼兵，还有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骑士。
希拉多死死盯着广场。他见过战争，见过杀戮，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不是人类的战争。
这是魔鬼在争夺地狱的归属权。
库夏帝国的荣耀，巴基拉卡的复兴，在这些怪物面前，轻得像一个笑话。
他为之效忠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广场上，魔象的哀嚎和鬼兵的嘶叫混杂在一起。战魔兵队形不乱，高效地收割着这些庞然大物。
高台上，恐帝加尼修卡看着自己的巨兽军团被轻易肢解，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错的余兴节目。”
恐帝缓缓抬起手，他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但是，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