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江九大堤的雨比一小时前更大了,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江风卷着浪头拍在护坡上,浑浊的江水溅起半人高,顺着沙袋堆的缝隙往堤内渗。
“旅长,在九号段4号闸和5号闸之间,出现了少量的管涌。”副参谋长高萧寒穿着雨衣向赶来的旅长宋子任报告道。在这段大堤内外,已经被填满了沙袋,新一旅的战士们还在不断地装沙袋,“我们已经暂时进行了处置,但是要是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难保不会决堤。”
“一定要守住这里,不然的话江九市就完了。”宋子任的脸色并不好看,风雨吹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身形潦草了许多,“是要是实在顶不住,就拿步战车和坦克下去填。”
高萧寒没有出言反对,相比于武器装备,明显长江大堤的存续更为紧要。
钟冀赶往江洲大堤的途中,看见103旅的战士们正在不断地疏散群众,工兵营正在一个地势相对较高的区域建立安全区。钟冀心里清楚,倘若真的不能够保住江洲大堤,那么这片精心构筑的安全区将会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所在。
“参谋长,情况暂时已经被控制,但是我们不确定还能够顶多久。”钟冀抵达了江洲大堤,此时合成一营的军官和士兵们都是浑身湿透,身上满是泥污。
“告诉我,谁是独生子,举手!”钟冀看着他们,大声地说道。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沉默地看着钟冀。在场的一些地方干部也都向他们投来了视线。
钟冀看着眼前沉默的队伍,喉咙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又喊了一遍:“好吧,谁不是独生子!举手!”
这一次,几乎是话音刚落,所有战士都齐齐举起了手。钟冀从他们的眼神当中看到了难以言说的坚定,跟数个月前他们打白象的眼神是一样的,钟冀很清楚,他们都已经做好牺牲的决心。
“李怀,你不是独生子吗?”钟冀看着其中的一个年轻战士说道。
“我不是独生子!”李怀大声反驳道。
“屁,你再说你不是?”他的班长骂了他一句。
“我就不是独生子。”
“参谋长,打白象的时候我们生死与共,为什么现在就要他们当个逃兵呢?”营长裴坊知道钟冀的想法,忍不住站出来说道。
“你们这群家伙啊,好吧。”钟冀发出了一声轻笑,“现在我来分一下梯队,干部党员是第一梯队,班长团员是第二梯队,剩下的人是第三梯队,现在继续加固大堤!”
“是!”
西部战区益州机场
“快快快!”空军的一位大校正在大声呼喊着,在他的面前的伊尔76运输机的舱门敞开着,战士们扛着救生衣、压缩饼干往机舱里跑。
大校对着对讲机喊:“机组注意!江九市急需防渗布和抽水机,我们得在气流稳定的间隙起飞,争取半小时内到!”
机长刘鹏正盯着气象雷达,屏幕上的红色暴雨区像块乌云压在江九上空:“赵大校,航路有强气流,可能会颠簸,但我们能飞!”
不仅仅是江九市,随即长江沿岸各省市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江城关水位已经达到29.43米,超过警戒水位73天,并且降雨量还在不停增长,龙王庙、月亮湾等多处堤坝均出现了决堤,一时之间,整个长江流域出现全流域的大洪水。相比于下游,上游的情况相对较好,所以就把多余的物资全部集中起来东送。
在他们起飞的时候,江洲大堤的情况越发糟糕,出现了多处的管涌。以103旅目前的人力,根本没有办法阻挡。
“准备撤离!”水利专家周明远当即喊道,要是决堤了还待在下面就只有送死一条路。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听到他这句话的华夏军战士无动于衷,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看着钟冀。
“轰隆 !”一声闷响突然从江洲大堤中段炸开,盖过了雨声与浪涛声。大堤迎水坡的泥面突然鼓起,像被一只巨手从底下顶起,紧接着一道水桶粗的水柱冲破堤坡,带着泥沙直射向半空。
水柱冲出的地方,泥块开始簌簌往下掉,原本只有手指宽的裂缝,瞬间扩成手臂粗,浑浊的江水裹挟着草根、碎石,顺着裂缝往里灌,又从堤内的坡脚涌出来,在地面冲开一道浅沟。
“党员跟我上!用身体堵!” 李刚嘶吼着,第一个扑向裂缝,身后的党员们跟着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把沙袋往裂缝里塞。可刚填进去的沙袋,转眼就被江水卷走,裂缝反而被冲得更宽。
“都让开!”钟冀开着一辆卡车猛踩着油门,“所有人立即上岸,要快!”
所有人迅速躲避,在卡车落水前一秒,钟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随即双手抱头护住头部,在地上滚了一圈。
“砰!”卡车扎进裂缝的瞬间,浑浊的江水猛地掀起两丈高的水花,车身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扭曲变形,车头深深扎进堤基的空洞里,车厢翘起,像一头被钉在洪水里的钢铁巨兽。
原本奔涌的洪流被车身硬生生拦了一下,分成两股浊浪往两侧冲,溅在堤上的泥水势头明显弱了几分。但裂缝并没有被完全堵住,江水顺着卡车与堤坡的缝隙往里灌,在车厢底下冲出细小的漩涡。
“立即加固,能拖多久算多久,让后面的人加快疏散群众,搭建安全区!”钟冀还没有来得及管自己手臂上的擦伤便大声喊道。听到钟冀的话,周围人立即往水里不停地丢着沙袋,然后打下木桩进行加固。
“参谋长!”卫生员看到了钟冀胳膊上的擦伤,拿着酒精和纱布就跑了过来打算给钟冀包扎。
“拿消毒水喷一喷就行了,把纱布留着。”消毒水在钟冀满是泥沙的右臂上喷洒着,手臂上的刺痛让他更加的清醒起来,水流还在持续加大,他只希望后面的人能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