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哲,是同济大学医学院的大三学生。2023年秋,这个本该充满桂花香和读书声的季节,却成了我记忆中最黑暗的时光。一切都要从那个违背誓言的夜晚说起,从我们踏入天佑楼地下三层的那一刻开始。
我们医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天黑后绝不单独进入天佑楼,尤其不能靠近地下解剖实验室。学长学姐们总用暧昧不清的笑容提醒我们:“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别碰。”可年轻气盛的我们,总把警告当作玩笑。
直到张毅的失踪,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所有表象的平静。
张毅是我同班同学,一个痴迷于人体解剖学的怪才。十天前,他兴奋地告诉我,通过关系拿到了天佑楼地下三层的钥匙。“听说那里藏着抗战时期的标本,还有日军留下的实验资料。”他眼睛发光,“今晚十点,跟我一起去?”
我本该拒绝的。那天从早上开始就透着诡异:宿舍的灯无故闪烁,窗台落满乌鸦,最瘆人的是,我刷牙时竟在镜子里看见身后多了个模糊的白影。但当张毅把钥匙拍在我桌上时,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记住,万一走散了,千万别答应任何陌生声音的叫唤。”临行前,贵州来的室友赵强突然严肃地说,“特别是听到有人用宜春话喊你名字,那是我老家说法,说明你被‘脏东西’盯上了。”
晚上十点整,天佑楼像座巨大的墓碑矗立在夜色中。张毅、我,还有胆大的女生孙薇,三人溜进侧门。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们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身后一盏盏熄灭,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
“电梯不能用。”张毅指着停运的货梯,“据说三年前出过事故,有个保洁阿姨的头发被绞进缆绳里…走吧,楼梯在那边。”
通往地下的楼梯间弥漫着福尔马林和霉味混合的怪气。孙薇突然拉住我:“李哲,你听见没?好像有哭声…”我们屏息细听,远处果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啜泣,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
“是排风管道的声音。”张毅不以为然地推开防火门。
地下二层是常规解剖室,而通往三层的楼梯被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封锁。张毅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门开刹那,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激得我们直打哆嗦。
“温度怎么这么低?”孙薇裹紧外套。
手电光柱下,地下三层比想象中更空旷。各种蒙尘的器械散落四周,墙壁上布满暗褐色污渍。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玻璃罐,里面漂浮着各种组织标本,在光线照射下投出扭曲的阴影。
“看这个!”张毅兴奋地指向角落里的不锈钢柜,“肯定是档案柜!”
就在他翻找资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拖鞋在走路。猛回头,手电光扫过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地上留下一串正在蒸发的水渍。
“别…别吓我啊。”孙薇声音发颤。
突然,整层楼的灯光闪烁起来,远处传来铁门关闭的巨响。“不好!”张毅变色,“入口被锁死了!”
恐慌如病毒般蔓延。我们冲向楼梯,却发现铁门纹丝不动。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清晰的哼唱声,是首荒腔走板的日本童谣。
“谁在那里?”我厉声喝道。
哼唱戛然而止。紧接着,储物间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我们冲进去,看见最骇人的一幕——那些标本罐不知被谁全部打碎,福尔马林流了满地,各种人体组织散落得到处都是。而墙壁上,用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日文。
“它说…‘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精通日语的孙薇面无血色。
恐惧彻底击垮了我们。我们疯狂砸门、呼救,回应我们的只有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在这时,张毅突然诡异一笑:“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找救援。”
“别去!”我拉住他,却被他甩开。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不祥的预感让我浑身发冷。
十分钟后,远处传来张毅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某种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我和孙薇缩在墙角,眼睁睁看着手电筒电量告急。
“李哲…”孙薇突然低声说,“你闻到了吗?像…像煮烂的肉…”
的确,那股恶心的肉香越来越浓。黑暗中有东西在移动,我听见湿漉漉的拖拽声,还有细微的、像是关节折断的“咔吧”声。孙薇突然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着斜上方。
通风管道口,垂下来一缕黑色的长发。
“它…它在管子里…”孙薇几乎崩溃。我捂住她的嘴,听着管道里传来清晰的爬行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们正上方。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在我脸上,腥臭难闻。
手电筒终于熄灭了。
在彻底的黑暗里,所有声音都被放大。我听见孙薇压抑的抽泣,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更听见那个——就在我们面前不到两米处——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声。
那个东西在笑。低沉的、带着痰音的狞笑。
“跑!”我拉起孙薇,凭着记忆向走廊另一端狂奔。身后传来急促的追逐声,还有像是无数玻璃罐被推倒的碎裂声。孙薇突然尖叫着摔倒,我回头看去,吓得魂飞魄散——
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一个穿着旧式白大褂的人形生物正趴在孙薇身上。它的脖子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个不断开合的、布满獠牙的洞口。最恐怖的是它的手——十根手指都长着三十厘米长的指甲,正慢慢抬起来,对准孙薇的喉咙…
我抡起灭火器砸过去,拉着神志不清的孙薇继续逃。终于在走廊尽头发现部货运电梯,显示停靠楼层竟然是“b3”。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冲进去疯狂按键。
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我看见那个白衣怪物四肢着地、以非人的速度冲过来。在门缝即将合拢时,它突然停在电梯外,歪着头,用那个恐怖的洞口“看”着我们。
然后,它举起惨白的手,轻轻挥了挥。
电梯开始上升,我和孙薇瘫坐在地,劫后余生地喘着粗气。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李哲…刚才电梯显示的是b3对吗?可是天佑楼…根本没有b3啊…”
电梯在1楼停下,门开的瞬间,刺目的手电光让我们睁不开眼。是保安!“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上来的?电梯根本没通电啊!”
我们获救了,但张毅永远留在了下面。警方搜索后宣称“未发现任何异常”,封闭了地下三层。只有我知道,有些事情永远改变了。
现在,每当我独自乘坐电梯,总会下意识盯着楼层显示。特别是在深夜,当我疲倦地回到宿舍楼,按下楼层按钮后,总会产生幻觉——似乎下一秒,显示屏就会跳转到那个不存在的“b3”。
而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自从那晚之后,我总能在深夜听见若有若无的哼唱声,闻见若有若无的腐肉气息。最恐怖的是上周,我在解剖课上不小心划伤手指,血滴进水池的瞬间——
整栋楼的灯光,同时闪烁了一下。
远处,传来一声欣喜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