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是这么想的。
那些村庄里的瘟疫,我们得围绕它展开。
最初的缓解只是暂时的——在真正的麻烦开始之前的短暂停顿。
我得让这一切显得迫在眉睫,就好像危机此刻正猛烈地冲击着他们。
别只是说疾病又回来了;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
尖叫声、高烧、井水变臭……这样才能描绘出场景。
所以,最初的问题是药没了。
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他——程高——和那个金盒子,那本应是神奇的解药。
但他必须粉碎他们的希望。
盒子是空的,针不见了。
这是个残酷的事实。
村民们绝望了。
这就制造了戏剧性和冲突。
接着就有了另一种选择。
柳妻,带着她的常识和普通草药。
这是两种观念的冲突,实用的方法与所谓的奇迹疗法的对抗。
村民们不信任她,因为他们在寻找别的东西。
现在,我们需要一场危机来展现真正的智慧。
一个孩子生命垂危。
现有的医生无能为力,治疗失败了。
这时盲童必须大放异彩。
他的失明是他的力量;他的味觉是诊断工具,他的头脑是一座知识宝库。
这个举动令人震惊。
他尝了尝血,发现烂叶上的霉菌是病因。
他推荐用灶灰和生姜。
孩子很快就康复了。
老医生错了,孩子是对的,这证明了孩子的能力。
接下来,程高做了件看似疯狂的事——他封了井。
这是为了迫使他们采取行动。
他们很生气。
这是一场考验。
他不会替他们做。
他要让他们参与进来。
解决办法是通过观察找到的。下午井水变脏是因为太阳的缘故。
然后,程高点明了主旨:“医生不会替你做,他们会启发你思考。”
现在,到了高潮部分。
祠堂里,地面开裂,鲜血流淌,最后一章被揭示出来。
这场超自然的事件,决定了程高的道路。
那本书的形象,书里的内容,是脉诊的一次彻底演变。
然后,最后的揭示:老鬼用“明”字完成了文本——理解。
这是一种认可。
传承、智慧,得到了强化。
而“传承印记”发生了变化,演变成了一幅人心相连的图案。
这与针无关。
这关乎的是人。
柳妻制定了“心传三约”。
这让知识变得民主化,把权力交到了村民手中,但这时老医生产生了怀疑。
柳妻用一句有力的话驳回了他——“如果医道不能救人,还不如让草木自生自灭。”
最后,程高站在河边。
他感觉到了什么。
雾中的存在。
他吹起了笛子,回应……那不是声音,而是节奏和声响,是人们的脉搏。
他心口的印记变暖了。
他意识到,这不再关乎针,而是关乎人。
他们就是脉搏。
他诗意地总结道。
“师父,听……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拿针了。但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是一次脉搏。”
约定已立下,新规则上的墨迹还未干。
日出的光芒洒在“无针堂”的牌匾上,仿佛照亮了一条无人走过的道路。
那点靠艾草熏出的短暂安宁,终究被连绵的暴雨彻底浇熄。
井水浑浊泛黄,带着一股土腥和腐烂的气息,成了催命的符水。
不过三日,东岸三村刚刚压下去的高热,如同被压入地底的野草,以更凶猛的姿态破土而出。
孩童的哭声再次撕裂了湿冷的夜幕,一声声,都像是锥子扎在人心上。
米汤早已断绝,最后一捆艾草也在昨夜化为灰烬。
绝望像瘟疫本身一样,迅速笼罩了整个村庄。
村中最年长的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颤地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对着那个如雕塑般伫立的男人,轰然跪倒。
“程先生!”老人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求您开金匣,哪怕只取一根针,救救孩子们的急!”
他身后,黑压压跪倒一片村民,哭求声汇成一片悲鸣的潮水。
程高立于槐树浓重的阴影里,雨水顺着他斗笠的边缘滴落,面庞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哭声:“匣已空,针已散。”
四个字,如四道冰冷的铁枷,锁住了所有人的希望。
众人哗然,绝望的骚动如水入油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涉水声传来。
柳妻领着女医堂仅剩的三名女医,背着沉甸甸的竹篓,从泥泞的村道上跋涉而来。
她们的裤腿和鞋履尽是泥水,脸上却带着一种与这末日景象格格不入的镇定。
“砰”的一声,竹篓被放在祠堂前的石阶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一大捧散发着清凉气味的野薄荷,一丛丛根须纠结的鱼腥草,还有些许晒干的陈皮残渣。
尽是些水边、田埂上随处可见的寻常草木。
“涪翁当年能以鱼换药,救活一城之人。”柳妻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今日,我们便以草代艾。药不在贵贱,而在是否识其性,善其用。”
然而,见惯了程高金针神效的村民,此刻哪里信得过这些不起眼的野草?
他们只是茫然地看着,更有甚者,转身继续围住祠堂,对着那空无一物的牌位叩首哭求,仿佛神明显灵比柳妻的草药更可靠。
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个七八岁的幼童,因口渴难耐,竟偷偷舀了半瓢井水喝下,此刻猛地口喷黑血,浑身剧烈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
村里的老医冲上前,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断言道:“是疫毒攻心!快,按古法催吐!”
几人手忙脚乱地撬开孩子的嘴,就要灌入皂角水,那孩子却喉头一咯,气息瞬间微弱下去,几近断绝。
“住手!”
一声清喝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名双目失明的盲童,拄着竹杖,竟走得比谁都快。
他循着声音来到近前,蹲下身,先用手背轻轻探了探那孩子的额头,冰凉一片。
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忽然俯下头,伸出舌尖,在那孩子唇角残留的黑血上,极轻地舔了一下。
他闭上双眼,眉头紧锁,仿佛在用整个身心去感受那一点血迹中蕴含的天地至理。
良久,他抬起头,语气笃定:“不是疫毒。是上游山洪冲刷,腐叶烂根混入井中,生了霉涎。此物性寒,滑肠穿腑,并非疫病之兆。”
众人大骇,一个盲童,竟敢以舌尝毒?
“快!”盲童不理会众人的惊愕,急促地命令道,“去灶膛,取灶心黄土三钱!再榨半盏生姜汁!”
村民虽疑虑,但见孩子命悬一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片刻后,一碗浑浊的姜汁土泥水被调好。
盲童摸索着接过,小心地撬开那孩子的牙关,一点点喂了下去。
半炷香的功夫,就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那孩子猛地一阵剧烈呕吐,吐出大滩腥臭的黑色污水,随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浑身大汗淋漓,竟悠悠转醒,神志也安稳下来。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柳妻走上前,轻轻抚着盲童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以舌尝毒,难道不怕伤了自己?”
盲童淡淡一笑,那张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我眼虽盲,心却不敢盲。涪翁曾说,诊脉在指,更在察天地人三川之气。这血,便是他的气。”
就在这时,程高动了。
他一言不发,从墙角抄起一把铁锹,大步走向村中那口主井。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竟亲手撬来几块厚重的石板,在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中,将井口死死封住,只在石板间留下一道仅容水瓢伸入的细缝。
“程高!你疯了!”村民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怒火瞬间被点燃,“你是要断了我们所有人的活路,渴死全村吗?”
数十个壮丁手持锄头扁担,将程高团团围住,气氛剑拔弩张。
程高却对他们的怒火视若无睹,只是冷冷地指着那道细缝:“从今日起,定量取水。让村里还能走动的孩子们轮流守井,记下每一户取水的时辰,也记下他们家中病患的变化。”
他不解释,也不退让,只留下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
村民们虽怒,却也畏惧程高那深不可测的手段,最终只能愤愤然散去。
接下来的三日,村中怨声载道。
但柳妻和那盲童,却真的按照程高的吩咐,仔细记录着。
第三日傍晚,柳妻拿着记录的草纸,找到了正在擦拭竹笛的程高,声音里充满了发现的激动:“程先生,我明白了!凡是清晨第一批取水的,家中病患多有缓解;而那些正午时分取水的,当晚高热必定加重!”
一旁的盲童也猛然抬头,接口道:“是了!午时阳气最盛,烈日蒸腾,井中浊气上浮,水性最烈。此时饮之,与服毒无异!”
程高终于抬起眼,看向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医者,不代人劳,而启人思。你们自己找出来的活命之法,才能在这乱世的泥土里,扎下根去。”
话音刚落,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地龙翻身。
众人大惊失色,冲过去一看,只见祠堂正中的梁柱微微震动,地面坚硬的青砖上,竟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
更诡异的是,一缕缕殷红如血的液体,正从那裂缝中缓缓渗出,在青砖上自行汇聚、流淌,最终竟组成了一行行古朴的文字!
《诊脉法·终章》!
“……脉者,非独手察,耳听、肤感、气应,皆可为诊。心若明,则万物皆为脉……”
那血书文字并不完整,似乎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笔。
祠堂内,青雾再次弥漫,一道虚幻的身影在血文前缓缓凝聚——正是李柱国!
他半跪于地,胸口那个空洞依旧深不见底,却用仅存的残臂,蘸着地上的血色液体,奋力在残句之后,划下了最后一个字。
“明”。
一字落定,青雾与李柱国的虚影轰然消散。
地上的血纹也如被蒸发般,渐渐隐去,只留下砖缝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余温。
程高伏地,朝着血文消失之处,重重叩首。
他心口那枚传承印记,在这一刻剧烈地颤动起来,印面之上,浮现出一幅他从未见过的,完整而繁复的经络图——那并非人体的经络,而是由无数光点与光线交织而成,仿佛象征着“人心相系之脉”。
翌日,天光大亮。
柳妻召集了东岸三村所有尚能主事的父老乡亲,站在刚刚恢复平静的祠堂前,朗声宣布:“经此一劫,我女医堂与程先生商议,欲立下‘心传三约’!”
她竖起三根手指。
“其一,凡在此次疫病中,以任何手段救活人命者,不论其是医是民,其法皆录入《心传录》,流传后世!”
“其二,每月初一,于此地开讲。主讲者,可为盲童,可为农妇,可为老渔。凡有一技之长,能解一病之法者,皆可登台!”
“其三,我女医堂,即日起,另设‘无针堂’,专研百草、推拿、食疗等非针刺之法,与金针之术并行!”
话音一落,那名老医便怒斥出声:“荒唐!此乃乱我医道正统!让一群泥腿子登堂入室,成何体统!”
柳妻发出一声冷笑,目光如刀:“正统?涪翁焚尽医典,立下无字碑,是为正统。程先生封井断针,逼出民智,亦为正统!医道若不能活人济世,守着那点空洞的名头,还不如让这山川草木,自生自灭!”
一番话,掷地有声,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终于,有三名曾被盲童和柳妻救过家人的村民,颤抖着走上前,将手掌重重按在了祠堂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