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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沉舟)的话,如同冰锥,砸落在死寂的帐篷里。

北邙山,火器营。

这五个字,代表着史王妃阴谋的核心,尸毒火雷的源头,吞噬了不知多少杏花村青壮汉子和妇幼的魔窟,此时此刻,却是九死一生的绝地!

现在,竟然成了救治箫景轩唯一的希望所在?要去那里找什么“地心寒眼”?

陈校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北邙山火器营?那是龙潭虎穴!王妃在那里经营多年,守备森严,机关重重!就凭我们现在这几个人,闯进去,无异等于送死!”

老刀和其他狼尉,也面露绝望和愤懑。

刚刚经历连番血战,伤亡惨重,人人带伤,还要去闯那最可怕的魔窟?

谁他妈的愿意去?

豆豆的心也沉了下去。

但是她看着箫景轩的心口,那一颗暂时稳住他性命、却不知何时会失效的冰珠,又看看帐篷外,那一些伤痕累累、却依旧坚持的狼尉,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的、被救百姓的哭泣声…

她没有退路。

“必须去。”豆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不仅为了救他,也为了彻底毁掉那个地方。否则,今天杏花村的惨剧,明天还会在到处重演。”

沈砚(沉舟)看了她一眼,面具后的目光难以捉摸:“说得轻巧。如何进去?硬闯只是找死。”

“那就智取。”豆豆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地运转,目光扫过帐篷内外,“我们…有‘投名状’。”

她指向帐篷外,那一些被救下、惊魂未定的杏花村百姓,又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高长贵,和几个被捆得结实的、之前叛变的土匪。

“史王妃不是想要人吗?不是想要‘火工’吗?我们…给她送过去!”

陈校尉一愣:“姑娘的意思是?”

“我们假扮成巡矿营押送‘火工’和‘证物’的队伍!”

豆豆的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沈大人…或者说,沉舟大人,”

她特意地加重了这个名字,看向沈砚。

“你熟悉王妃那边的暗号和流程,由你冒充头目。陈校尉和狼尉兄弟们,假扮巡矿营兵士。我…和昏迷的箫景轩,还有高长贵他们,就是被抓的‘火工’和‘重要人证’!至于‘证物’…”

她的目光落在帐篷角落里,那几箱之前,从黑风寨废窖里起出的、白花花的官银上。

“这些赃银,不就是现成的‘证物’吗?献给王妃的‘大礼’!”

这个计划大胆至极,险之又险!一旦被对方识破,就是自投罗网,定将万劫不复!

所有的人,都被豆豆这异想天开的计划,惊呆了。

陈校尉眉头紧锁:

“这个风险太大!史王妃对这些人,能分辨不出来吗?况且我们对火器营内部的布置,一无所知!沈…沈大人的身份也…”他疑虑地看了一眼沈砚。

沈砚(沉舟)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有点意思。王妃如今确实急需补充‘火工’,也对黑风寨的‘赃银’很感兴趣。或许…真的能赌一把。”

他顿了一顿,看向豆豆:“但是你呢?你这一张脸,王妃那边恐怕早有画像。还有你这手上的印记…”他意有所指。

豆豆咬咬牙:“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她走到那几箱官银旁,抓起一把冰凉的银锭,又找来一些黑灰和泥土,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涂抹起来,很快地,就把自己弄得脏污不堪,还真的是难以辨认原本的容貌。

至于手臂上的印记,她用破布条,死死地缠紧遮掩。

“至于身份…”豆豆看向地上昏迷的高长贵,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就冒充他的孙女,一起被抓的。一个吓破了胆、脏兮兮的村姑,不会有人特别地注意。”

她又看向沈砚:“你需要真的给我们戴上镣铐,做得像样一点。必要时…甚至可以真的动手打骂,取得信任。”

沈砚(沉舟)面具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地点点头:“这个够狠。倒是可以。”

陈校尉看着豆豆那决绝的样子,又看看奄奄一息的箫景轩,最终狠狠一跺脚:

“妈的!赌了!老子这条命早就卖给箫家了!老刀,挑几个伤势轻、机灵一点的兄弟,换衣服!准备家伙!上!”

命令一下达,幸存者们立刻强打起精神,开始行动。

狼尉们扒下死去巡矿营士兵的号衣换上,虽然血迹斑斑,但是此时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沉重的镣铐被找出,咔哒一声锁在了豆豆、昏迷的箫景轩以及其他几个被选作“人证”的土匪手腕、脚踝之上。

沈砚(沉舟)则快速地向陈校尉和老刀等人,交代着王妃势力内部的暗号、口令以及可能遇到的盘查细节,显得异常的熟悉。

豆豆则悄悄将那一颗冰珠,小心地藏在箫景轩贴身的衣物内层,确保它能持续不断地吸收着寒毒。

一切准备就绪。一支由狼尉假扮的、押送着“火工”和“赃银”的“巡矿营”队伍,踉跄着向着东南方向,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北邙山深处进发。

沈砚(沉舟)走在最前面,神色倨傲冷漠,偶尔对“囚犯”呵斥打骂,演得惟妙惟肖。

陈校尉和老刀等人低着头,努力扮演着普通兵士的角色。

豆豆和其他“囚犯”一样,拖着沉重的镣铐,步履蹒跚,低着头,掩藏着眼中的紧张。

越往北邙山深处走,气氛越发压抑。

山路崎岖,周围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枯槁,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焦糊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沿途开始出现明哨暗卡,戒备森严。

每一次盘查,沈砚(沉舟)都能用流利的暗号,和恰到好处的傲慢应付过去,有时还会故意的,踢打几下“囚犯”发泄“怒气”,加深可信度。

有几次险一些被更高级的头目识破,都被他巧妙地用“紧急军务”、“王妃密令”等借口搪塞过去。

豆豆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上,手心里全是冷汗。

终于,在穿过一道狭窄又陡峭、有重兵把守的峡谷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片巨大的、被群山环抱的山谷,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山谷中,矗立着无数高耸的烟囱,正冒着滚滚的浓烟,将天空都染成灰黑色。

巨大的工棚连绵起伏,里面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重的锤击声。

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被黑布覆盖的、巨大的、形状怪异的器械轮廓。

空气中那一股硫磺味和腐臭味,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

随处可见穿着破烂、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驱赶着劳动的百姓。

周围是手持利刃、表情凶狠的监工。

这里就是北邙山火器营!是一座人间地狱!

队伍被拦在了一处巨大的、由原木和巨石垒成的营寨大门前。守门的士兵眼神更加警惕,为首的小头目仔细地查验着沈砚(沉舟)递上去的“文书”(其实是伪造的),又狐疑地打量着这一群“囚犯”和“赃银”。

“巡矿营的人?怎么跑我们火器营送‘货’来了?还带着这么多银子?”小头目的语气明显地带着怀疑。

沈砚(沉舟)冷哼一声,态度越发傲慢:

“王妃密令!黑风寨剿匪所得赃银,即刻押送入库清点!另外,这一批‘火工’里有要紧人犯,需立刻交由刘管事亲自审讯!耽误了王妃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他故意抬出了“王妃密令”和“刘管事”(似乎是火器营的一个实权人物),语气咄咄逼人。

那个小头目果然被唬住,气势弱了几分,但还是坚持道:

“刘管事现在正在‘寒窟’那边督工,没空来见你们。先把人和银子押到丙字区货仓看管起来,等刘管事回来再说!”

寒窟?豆豆和沈砚(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难道那就是“地心寒眼”的所在?

“可以。”沈砚(沉舟)故作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带路!”

队伍被押着,深入这庞大的、如同蚁穴一般的火器营内部。

沿途所见,更加触目惊心。

巨大的熔炉燃烧着诡异的绿色火焰,工匠们正在浇筑着黑沉沉的、刻满符文的部件。

一些工棚里堆放着大量的,那一种散发着寒气的黑色矿石。

甚至看到一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已经开始浮现绿毛的“失败品”,被像垃圾一样拖走…

豆豆强忍着愤怒和恐惧,低着头,默默记忆着所来的路径,和布局。

终于,他们被押送到一处偏僻的、守卫相对松懈的石砌仓库前面——丙字区货仓。

“进去老实地待着!”押送的士兵粗暴地将他们推入仓库,哐当一声锁上了沉重的大门。

仓库内昏暗潮湿,堆放着一些杂乱的物资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金属锈味。

确认门外暂时无人监听之后,所有的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

他们算是混进来了,但是也真的把自己困在了这龙潭虎穴之中。

“现在怎么办?”陈校尉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寒窟’在哪里?我们怎么才能够过去?”

沈砚(沉舟)走到仓库唯一的透气窗边,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低声道:

“‘寒窟’是火器营的核心禁地,守卫比外面森严数倍,据说只有刘管事和王妃的少数心腹才能够进入。硬闯绝对无可能性。”

豆豆蹙眉沉思。混进来只是第一步,接近“地心寒眼”才是关键。

就在这时候,仓库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开锁声!

所有的人一瞬间紧张起来,立刻恢复被囚禁的状态,低下头。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士兵。

而是一个穿着管事服饰、身材干瘦、眼神精明中,带着一丝谄媚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那管事的目光扫过仓库里的“囚犯”和那几箱显眼的官银,脸上堆起了笑容,对着沈砚(沉舟)拱手道:

“这位想必就是巡矿营的兄弟?辛苦了辛苦了!在下姓钱,是这丙字区的副管事。刚听说兄弟们送来了‘硬货’和要紧人犯,特地来瞧瞧。”

他说话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几箱白花花的官银,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沈砚(沉舟)的心中一动,立刻摆出倨傲的样子,不耐烦道:

“原来是钱管事。东西和人都在这里,赶紧清点交接,我们还要回去复命!”

钱管事嘿嘿地一笑,搓着手道:“兄弟别急嘛。刘管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交接手续…呵呵,也得等他不是?不过兄弟你放心,这丙字区我说了也算一半…只是…”

他的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看着那官银,“这数目…似乎和文书上有点出入啊?路上…没遇到过什么麻烦吧?”

这是明目张胆的索贿!

沈砚(沉舟)的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迟疑,然后压低声音道:

“钱管事果然是明白人…路上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折损了几个兄弟,这抚恤…”

钱管事的眼睛一亮,立刻凑近几分:“懂!都懂!兄弟放心,这事包在我的身上!数目嘛,好说好说!”

他暗示可以帮忙做假账,吞没一部分银子。

沈砚(沉舟)顺势道:“那就多谢钱管事行方便了。不过…我们兄弟大老远地跑来,还想开开眼界,听说营里有个‘寒窟’,甚是神奇…”

钱管事的脸色微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兄弟,那地方可去不得!是绝密禁地!除了刘管事和王妃的亲信,谁靠近谁就会死!我劝你们也别打听!”

“哦?这么厉害?”沈砚(沉舟)故作惊讶,随即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从官银箱里抠出来的),悄悄地塞进钱管事的手里,“我们就是好奇,远远地看一眼就行…钱管事能否通融通融?”

钱管事捏了捏碎银,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最终贪欲占了上风,他极低声道:

“…看在兄弟懂事的份上…告诉你们也无妨,但是千万别外传!‘寒窟’就在最大的那一座熔炉工棚的底下!入口处有重兵把守着,还有机关!你们千万别靠近!看一看就赶紧走!”

得到了关键信息!

沈砚(沉舟)和豆豆的心中都是一震。

又敷衍了钱管事几句,将他打发走。

仓库门再一次被锁上。

“最大的熔炉工棚…”陈校尉的脸色凝重。

“那里是火器营守备最森严的地方之一,日夜不停工,人多眼杂,怎么才能够混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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