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北角的废宫之下,藏着大云王朝最隐秘的所在。沿着青石板台阶往下走,潮湿的寒气渐渐裹住周身,烛火在壁龛里摇曳,将通道两侧的暗格映得若隐若现 —— 这里便是云岚密令修建的暗卫典狱,入口伪装成废宫的枯井,内里却纵横交错,设有囚室、刑房与密议厅,连墙砖都掺了隔音的铜屑,任内里声响再大,外界也听不到半分。
云岚身着玄色常服,与殷晟海并肩走在通道中,靴底踏过积水的声音在空旷里格外清晰。“这典狱,对外只称‘内监司仓储’,除了你我与暗卫核心成员,任何人不得知晓其真实用途。” 他抬手拂过石壁上的暗门机关,指尖触到冰冷的铜锁,“往后,朝中重犯、涉密人证,皆关押在此,由暗卫直接管辖,不受大理寺与刑部干涉。”
殷晟海深深躬身,袍角扫过青砖:“臣已从影卫营精锐中择出二十死士,着其轮值戍守典狱。他们皆立血契明志 —— 若敢吐露半句机密,或生异心,当以白刃穿喉,尸首永镇地牢。”
“不够。” 云岚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目光深邃,“朕要你暗中招揽人手,不限于禁军、官吏,甚至平民 —— 只要忠心可靠,有一技之长,皆可纳入麾下。这批人,不属皇城司,不属禁军,只听你我二人调遣,平日里散在民间、朝堂,监察百官言行,收集异动情报。”
殷晟海瞳孔骤缩,袖中青筋隐现。殿外风卷残雪扑在琉璃瓦上,簌簌声响更衬得暗狱死寂如渊。他忽然福至心灵 —— 皇城司有宁万琥鹰视狼顾,禁军苍家根深蒂固,满朝文武互相掣肘,可若想洞悉这朱墙内外的暗流涌动,非得一支直属天听的暗卫不可。袍角扫过青砖时,他已将心绪压入眼底,重重叩首:臣定当效犬马之劳!百日之内,必叫这京城的角角落落,都有陛下的耳目!
云岚点头,目光扫过最深处的囚室 —— 那里关押着萧丽珠。自打入狱,这位前巫族大祭司便没安分过,日夜嘶吼喊冤,甚至用发簪刺破指尖,在布条上写满血字,托狱卒递求见信,却都被殷晟海拦下,只待云岚亲自提审。
“带她去密议厅。” 云岚沉声道。
片刻后,萧丽珠被两名暗卫押进密议厅。她往日华贵的衣袍早已换成粗布囚服,发髻散乱,脸上沾着泪痕与灰尘,唯有一双眼睛,还带着几分不甘与急切。见云岚坐在主位上,她挣脱暗卫的束缚,踉跄着扑到阶下,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没勾结隐月教,更没当什么教主!”
云岚指尖敲着案几,没有立刻开口,任由她哭闹了片刻,才缓缓道:“你说你冤枉,那药圃里的幽冥草药渣、刻‘月’字的银铃,还有教众的指认,这些证据,你如何解释?”
“那些都是假的!是栽赃!” 萧丽珠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与泪水,“银铃是巫族女子的寻常信物,几乎每个巫族姑娘都有,只要知道样式,随便找个银匠就能仿造!药圃的药渣,定是有人趁臣妾不注意,偷偷放进去的 —— 臣妾虽知道隐月教的存在,却从未与他们勾结,更不知道他们何时把臣妾奉为‘教主’!”
她喘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愈发急切:“至于萧云芝…… 臣妾确实知道她遇难的事,是芝芝告诉臣妾,说姐姐是遭了山神报应,可臣妾真的没参与!先帝驾崩、萧影儿中箭,这些事臣妾更是半点不知情啊!陛下,您想想,若臣妾真是隐月教教主,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抓住?隐月教的教众怎么会这么快就溃散?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云岚沉默着,指尖摩挲着案上的血书 —— 布条上的字迹潦草,却透着绝望,字字都是 “冤枉”。他想起殷晟海之前的禀报:隐月教除了被抓的外围教众,骨干皆不见踪影;掠影使者从未露面;药人是谁炼制的、藏在何处,至今没有线索;甚至连萧芝芝当初提及的 “隐月教图腾”,都只在银铃上见过,从未在教众聚集地找到更核心的信物。
这些疑点,像一团乱麻,始终缠绕在他心头。若萧丽珠真是主谋,未免太过狼狈,隐月教的行动也太过仓促,仿佛…… 有人故意让他们 “溃散”,让萧丽珠成为替罪羊。
“你说你没勾结隐月教,可有证据?” 云岚问道。
萧丽珠愣住,随即苦笑:“臣妾被关在天牢,后来又转到这暗狱,连外界都接触不到,哪里有证据…… 但陛下,臣妾虽跋扈,却也知道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臣妾有芝芝这个女儿,有巫族的身份,何必去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云岚没再追问,起身道:“殷晟海,先将她押回囚室,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
待萧丽珠被押走,密议厅内只剩下两人。殷晟海上前一步:“陛下,看萧丽珠的模样,倒不像是说谎。难道…… 真有人在背后操纵?”
“不是‘难道’,是肯定。” 云岚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隐月教的溃散太容易,萧丽珠的罪证太‘巧合’,掠影使者至今不见踪影,药人的线索也断了 —— 这一切,都像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局,目的就是让萧丽珠顶罪,好让真正的主谋藏起来。”
他转身看向殷晟海,语气凝重:“你即刻派人,重新调查隐月教的线索 —— 从药人的踪迹查起,隐月教的残余遁入深山,不可能凭空消失;再查巫族药圃的看管记录,看看案发前后,还有谁接触过幽冥草;还有萧芝芝,她虽洗清了嫌疑,但萧丽珠的话未必全假,派人盯着她的动向,尤其是她与巫族、民间的联络。”
“臣遵旨!” 殷晟海躬身道,“此次定不疏漏,定要揪出幕后真凶!”
云岚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案上的血书。布条上的血已干涸,泛着暗沉的褐色,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他知道,这场围绕隐月教的阴谋,远没有结束。萧丽珠或许不是无辜的,但绝不是最终的黑手。而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正看着他们追查萧丽珠,看着朝堂渐归平静,等待着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暗狱的寒气透过石壁渗进来,云岚紧了紧衣袍。他必须尽快查清真相,不仅是为了给先帝、萧云芝、萧影儿报仇,更是为了月儿,为了腹中的孩子 —— 他绝不能让这隐藏的危险,再次威胁到他的家人,威胁到大云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