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无帝号。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聊。
然而,当这四个字,通过那一道道依旧在顽强运转的秘法水镜,清晰无比地传入“十地”各大不朽道统、荒古世家的耳中时,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死寂。
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让神魂都为之冻结的死寂。
所有正在窥探此地的古老存在,无论是活了数万年的老怪物,还是一宗之主,此刻,都如同被抽走了神魂的木偶,一个个呆立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突破不久?
还没来得及想?
这是何等荒唐,何等狂妄,又是何等……理所当然的回答!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的是真的!
一个刚刚踏入准帝领域的无上存在!
一个连帝号都还未曾定下的,新鲜出炉的……活着的准帝!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滔天骇浪般的轩然大波!
“准帝!真的是准帝!我北寒道州,竟然诞生了一位活着的准帝!”有小宗门的宗主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当场跪地膜拜。
“蛛天啸……蛛天啸……快!去查!把宗门所有上古的典籍,所有关于太古魔道的记载,全都给我翻出来!我要知道,这位蛛天啸老祖,究竟是何方神圣!”一处不朽圣地内,圣主发出了急切的咆哮。
“查不出来!关于‘蛛天啸’的记载,古籍之中,只有寥寥数语,只说他是太古魔渊之中走出的一位盖世魔头,性格乖张,喜怒无常,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一个在太古时代便已存在,如今才刚刚踏入准帝领域的怪物吗?!他究竟沉睡了多少万年?!”
整个“十地”,彻底沸腾了!
【斩我】王者,便足以坐镇一州,称宗做祖。【遁一】皇者,更是凤毛麟角,乃是一方不朽道统的定海神针。至于至尊,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活化石。
而准帝……
那是已经真正踏上了帝路,一只脚迈入了那个万古以来所有修士终极梦想领域的无上存在!是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如今,帝路已断整整一万七千年,这样一位存在,竟然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更让所有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样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竟然会屈尊于北寒道州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开宗立派”的二流魔道宗门——幽魂宗!
一时间,无数势力的目光,都从北原剑宗,转移到了那个遥远而贫瘠的幽魂宗之上。
那里,在今天之前,还只是一片不毛之地。
而从今天之后,那里,将成为整个“十地”,无人敢轻易踏足的……无上圣地!
……
中天道州,詹家。
那座恢弘到极致,仿佛神国天宫般的议事大殿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死域。
所有詹家的长老,包括那位地位尊崇的家主,都死死地盯着光幕中那道黑色的身影,鸦雀无声。
先前叫嚣着要将幽若抹杀,以正家风的大长老,此刻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
抹杀?
去抹杀一位准帝看中的人?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之前的提议被采纳,此刻的詹家,会是何等光景。恐怕整个中天道州,都早已被那位存在的怒火,烧成一片焦土!
二长老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他的孙子,詹家万年不遇的麒麟儿,他未来的希望,就这么……废了。
废在了一位准帝的手中。
这个仇,还怎么报?拿什么去报?
“家主,”一位须发皆白,看起来最为年长的太上长老,艰难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此事……已经超出了我‘十地’詹家能够处理的范畴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
“那个孽……那个叫幽若的女子,身负‘太初魔神’血脉,对我族未来的大计至关重要,绝不可放弃。”
另一位长老立刻接口,语气急切,“可她如今被一位准帝庇护,我们若是强行索要,无异于自取灭亡!那位存在,连北原剑宗的准帝剑阵都视若无物,挥手即破,其实力,恐怕在准帝之中,都属顶尖!”
“报仇,已是痴心妄想。”二长老缓缓闭上双眼,那张清癯的老脸上,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但最终,还是化作了冰冷的理智,“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不得罪那位准帝的前提下,将幽若的血脉……回收!”
“这不可能!”大长老失声叫道。
“唯一的办法,”詹家家主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开口,一锤定音,“便是……联系‘九天’之上的本家!”
他的声音,无比凝重。
“将‘太初魔神’血脉现世,以及北寒道州出现一位神秘准帝的消息,一并上报!让本家来定夺!”
“一位新晋的准帝,一个拥有成帝之姿的‘太初魔神’血脉……这两件事,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九天’为之震动!本家,绝不会坐视不理!”
“或许……这对我詹家而言,非但不是一场灾祸,反而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
北原剑宗。
通天剑峰之巅。
那位自剑棺中走出的枯槁老者,在听到苏哲那句轻描淡写的回答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瞬间抽干了。
他那挺直了无数个纪元的脊梁,在这一刻,彻底垮了下去。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是来挑衅,也不是来寻仇。
他只是……路过。
然后,顺手,来拿走他看上的东西。
就像一个凡人,路过一座果园,看到树上结满了果子,便随手摘下一个,仅此而已。
至于果园的主人是谁,是什么想法,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他是人。
而果园的主人,在他眼中,或许连蝼蚁都算不上。
这已经不是境界上的差距了,这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反抗?
螳臂当车,何其可笑。
枯槁老者惨然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他缓缓地,对着苏哲,深深地,弯下了自己那高傲了万古的腰。
“是老朽……有眼无珠,冒犯了阁下。”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屈辱。
随即,他猛地一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隔空,对着那议事大殿的方向,虚虚一抓!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大殿之内传出。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地从大殿内拖拽了出来,凌空悬浮在老者的面前。
正是那个被废了道基,毁了剑心,早已昏死过去的白逸尘!
北原剑宗的所有长老弟子,看到这一幕,无不脸色剧变!
“老祖,不可!”宗主失声惊呼。
然而,已经晚了。
枯槁老者看都未看白逸尘一眼,那只干枯的手掌,猛地一握!
砰——!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分的迟疑。
那位被誉为北原剑宗万年不遇的麒麟子,那位未来的宗主,那位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当代剑子,就在所有同门的注视之下,连同他那破碎的神魂,被自己的老祖,一把捏爆!
血肉、骨骼、神魂……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作了一蓬漫天的血雾。
微风拂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枯槁老者再次对着苏哲,深深一拜,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一切祸端,皆因此子而起。如今,孽障已除,还望阁下……能息雷霆之怒。”
他以为,自己这番壮士断腕般的果决手段,至少能换来对方的一丝谅解。
然而,苏哲的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甚至,连看那蓬血雾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仿佛眼前这血腥、果决的一幕,在他看来,只是一场无比乏味的闹剧。
他的目光,越过了卑微的老者,落在了那柄插在山岩之上的古朴石剑之上。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座气势恢弘的山门,以及山门之后,那连绵不绝,仙气缭绕的无数宫殿。
他那慵懒的,仿佛永远都睡不醒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两个选择。”
苏哲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那早已心丧若死的老者,晃了晃。
“一,把那把破石头剑,连同你们宗门所有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打包送下山。”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带上了一丝恶劣的玩味。
“二,我亲自动手,把你们这座山给平了,然后自己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