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房的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个约莫三十岁的少妇。
她身着一身烟霞色罗裙,发间挽着支赤金点翠步摇,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偶尔落在白皙的颈侧,添了几分柔媚。
最惹眼的是她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笑时会弯成月牙,不笑时也带着三分风情,仿佛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勾得人心头发痒。
四名青衣女子见了这身影,齐齐收剑躬身:“大娘!”
李俊儒目光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上,笑道:“这是你真实模样?”
青绣娘走到院中央的石桌旁坐下,抬眼看向李俊儒,眼尾的风情更甚,声音软得像浸了蜜的温水:“你想这是我真实模样吗?”
“若是真长成这样,还真挺漂亮的。”
青绣娘闻言,突然抬手用广袖轻轻拍了下李俊儒的胳膊,动作带着几分嗔怪,像寻常女子跟人撒娇一般:“儒帅倒是会说好听的。”
李俊儒却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但你肯定没这么漂亮。”
青绣娘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随即又舒展开,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为何?难道儒帅火眼金睛?”
李俊儒摸了摸鼻子:“你若真长这般模样,身姿窈窕,容貌娇媚,寻常女子巴不得日日以真面目示人,何苦总把自己扮成老太婆?谁会放着好皮囊不用,偏要往丑了折腾?”
青绣娘沉默片刻,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儒帅追了我这么久,是想抓我回去见镇北王?”
李俊儒摇了摇头:“在这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青绣娘挑眉,眼中满是好奇:“哦?什么问题,不妨说说。”
“你结婚了吗?”
这话一出,不仅青绣娘愣了,连旁边的四名女子都惊得睁大了眼睛。谁也没料到,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李俊儒会问出这么不相干的话。
青绣娘反应过来后,脸颊竟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再次抬起广袖,轻轻捶了下李俊儒的肩膀,嗔道:“儒帅这是查案,还是查人家的私事?”
李俊儒这才缓缓道:“我不想对你们动手。你直接跟我走,你的这几个姐妹,我可以放她们一马,往后不再掺和江湖纷争就行。”
青绣娘忽然轻笑一声:“儒帅这般人物,对任何一个女子说‘跟我走’,我想怕是没哪个女人会拒绝吧?”
“大娘!” 旁边的青衣女子们顿时急了,“您不能跟他走……”
青绣娘抬手打断她们,才重新转向李俊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儒帅想我跟你走,也未尝不可。不过,我得给你设三个小考验。你若是能闯过去两个,我便心甘情愿跟你去见镇北王。你若是闯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便只能劳烦儒帅从这青绣坊退出去,往后也别再追查我的踪迹了。你可敢接?”
李俊儒端起石桌上不知谁留下的凉茶,浅啜一口:“有何不敢?尽管说来。”
青绣娘拍了拍手,对着瓦房后侧喊道:“阿珠,把东西抬出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小姑娘端着个黑漆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盖着块青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青绣娘掀开布,露出三样东西: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一个缠着丝线的木架,还有三个一模一样的锦盒。
“第一个考验,叫‘辨影识真’。”
青绣娘指着青铜镜,又看向那四名青衣女子:“我这四个姐妹,个个精通易容术。她们会和院里另外四个姑娘一起,都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站在你面前,你要在一炷香内,找出哪四个是我的手下。记住,只能看,不能问,也不能用内力探查 —— 我这姑娘们都不懂武功,内力一探便知,那可不算本事。”
李俊儒点头:“规则清楚了,开始吧。”
青绣娘对着手下们递了个眼色,四名青衣女子立刻跟着小姑娘走进瓦房。
李俊儒蹲在一旁,玩起了小石子,漫不经心地道:“走江湖三十年,回头数着玩 —— 十五年在赶路,十五年在等女人换衣裳。”
青绣娘转过来看着他。
“我以前总觉得走江湖最费功夫的是绕路避仇家、找地方歇脚,后来跟艺雅还有慕寒她们同行才发现,男人这辈子赶路,至少有一半是耗在等女人身上。”
李俊儒指尖蹭过鼻尖,慢悠悠道:“脱件旧衣要磨半柱香,穿件新衣倒要耗一炷香,遇上讲究的,领口歪了要重系,裙摆皱了要重烫,末了还得对着镜子转三圈,问你‘这样真不怪?’”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青绣娘耳尖悄悄泛红,才接着道:“有时候我都犯迷糊 —— 咱们闯的是刀光剑影的江湖,还是姑娘们的梳妆镜前那点方寸地?毕竟赶路的功夫,未必有等她们‘脱了穿、穿了脱’的一半多。”
青绣娘竟眼中似乎有了怒意,狠狠掐了一下李俊儒的胳膊。
约莫半盏茶功夫,八个穿着差不多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个个梳着简单的发髻,脸上都带着几分怯懦,站成一排时,连站姿都透着拘谨,看起来跟寻常人家的丫鬟没半点区别。
李俊儒缓步走到她们面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第一个女子穿着蓝色粗布裙,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第二个穿着灰色衣裳,眼角有颗小小的痣,时不时会抬手拢一下耳边的碎发;第三个……
他走了一圈,又回到起点,目光停在第二个女子身上。
这女子拢碎发时,左手小指会习惯性地翘一下 —— 刚才那四名青衣女子握剑时,为首的那个也有同样的小动作。他又指向第五个女子,这女子站着时,双脚会微微分开,呈半马步的姿势,显然是常年练剑留下的习惯,寻常丫鬟绝不会有这样的站姿。
接着是第七个、第八个 —— 第七个女子的虎口处有淡淡的薄茧,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第八个女子的鞋尖有细微的磨损,看磨损的角度,是经常踏剑、练轻功留下的痕迹。
“就是她们四个。” 李俊儒抬手点出四人。
青绣娘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儒帅倒是好眼力。”
四名青衣女子卸下易容,重新站回青绣娘身后,看向李俊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