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是?”
管家带着几个下人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蔚隅身边的小孩。
“他叫蔚风歌,字露笙,以后就留在府里了。”
“我让人带他下去梳洗。”
管家接过布包,跟在蔚隅身后进入卧房。
“去核实一下他的身份。”蔚隅指了指布包,“宁明远留下的。”
“尚书府送来了请帖,明日嫁女。”
“嫁女?我没记错的话,尚书府嫡长女已经许给了三皇子做侧妃,嫡次女尚未到婚配的年纪。”
“是庶女。”
“未婚先孕那个?”
“是的,男方据说是远房表哥,叫苏坼,前些年一直在外云游。”
“我染了风寒不便赴宴,送一份礼过去就行。”
蔚隅接过阿圆递来的驱寒汤,皱着眉喝了一口立刻倒掉,猛灌了几口茶水。
汤药是这世界上最难以下咽的东西,没有之一。
“盯着蔚府的人有什么消息?”
“云六传了消息过来,蔚府一直在准备婚礼。”
“新郎的信息查清楚了?”
“父母双亡,早年在云麓书院学习,云游到京城时在流殇诗会与二小姐一见钟情。”管家补充道:“不过据云六说,他长的和宁明远很像。”
“嗯,让人送些热水来。”蔚隅捏了捏眉心,“宁明远死后尸身去哪了?”
“几个学子凑了钱,买了口薄棺葬在了城外。”
“挖出来。”
“这……”
“另外再找人查一下流殇诗会参与人员的名单,以及蔚府所有人近几个月的行踪。”
“是。”
管家虽然不解,但还是遵照命令执行。
蔚隅将布包搬到浴桶边,一边泡一边翻看。
宁明远文采确实很好,文章辞藻华丽,诗词引经据典,用词巧妙,风格豪放、婉约、淡然皆有,无论哪个流派都驾驭的很好。
蔚隅抽出几首诗,将其放在一起,皆是赞扬女子容貌秀丽,温婉端庄,言语之间难掩爱慕和女子遥不可及的失意,蔚隅猜测对方极有可能是贵门之女。
还有几首皆是表达爱意的情诗,诗中诉说了浓浓的爱意,并且可以看出两人进展迅速,灯下相会,赏月吟诗。
另外几首写的内容却十分不堪,将床第之事描写得淋漓尽致,还标明了时间地点以及事后的样子,男欢女爱跃然纸上。
蔚隅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还需要一些证据证实。
“公子,露笙收拾好了,在客厅。”
管家隔着屏风,说完后便退出门外。
“带他来书房。”
蔚隅穿好衣服,拿上分成两堆的诗词分开放在案上,左右这些东西没有用,用来教露笙识字倒是不错。
“公……公子万安……”
露笙像模像样地请安,忍不住打量四周,大眼睛写满好奇惊讶。
娘亲没有骗他,有钱人的一个房间都比他们的房子大多了。
“你可识字?”
“我会念三字经,人之初……”
露笙着急的表现自己,念的磕磕绊绊,着急地拍着自己的腿。
“慢慢念,不急。”蔚隅捡了颗蜜饯给他,“你是在书塾学的吗?”
“是娘亲教的,爹爹教娘亲写字,念三字经,娘亲说等我学会了三字经,也可以和爹爹一样去参加科举。”
他不懂什么叫科举,娘亲告诉他,考了科举可以做大官,住大房子。
“你家乡在哪里?家里还有叔叔伯伯或者舅舅姨母吗?”蔚隅拿起桌上的茶糕递给他,温和地道;“不用紧张,你若还有其他亲戚,我去和他们讲,让你留在这里。”
胤朝律法规定,有任一族亲在世的平民孩童不允许买卖或收养,若被官府查到会对买卖双方处以极刑。
“没有……”露笙胆怯地摇着头,“我没有见过爹爹,娘亲……”
说着,露笙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蔚隅拿起手帕替他擦着眼泪,“你和你娘亲为什么来京城呢?”
“水,好大的水……我们的房子都碎了……村长的房子也碎了……娘亲说,爹爹在京城当大官……让我来……”
村长家的房子是最好看的,不像他和娘亲住的,下雨天会漏水,但是晴天可以躺在娘怀里看星星。
“你知道你爹爹叫什么吗?你若愿意,我可以帮你找找。”
“真的吗?”
“当然,你看我今天不是轻而易举的把你带回来了吗?那些人看到我都不敢动。”
“爹爹,叫……叫……”露笙急的抓耳挠腮,“啾……啾……不对不对,是秋……秋……”
“修?”
“对对对!娘亲哭的时候就是这样叫的,修哥哥……”
“他姓什么?”
“我……我不知道……”
“那你姓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村长他们都叫我宁家的小杂种……”
“宁修。”蔚隅轻声念着,抬眼看向管家:“宁明远,是叫宁修?”
“是,舢县善堂的主事就姓宁,善堂的孩子一般都跟主事一个姓。”
管家有条不紊地汇报着云卫在京中打探到的消息,宁主事是前池州守备,致仕后便回到家乡办了善堂。
蔚隅没想到,他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小孩,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看来竺赫还是命不该绝,连老天都在帮他。
小孩接连遭受打击,又连日奔波,吃饱穿暖后便打起了瞌睡,蔚隅让管家将他带下去休息。
“公子,镇国公府来人了。”
“江宿?”
“是我。”
女子刻意压低声音,走进书房,取下兜帽,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长公主殿下,快请坐。”
蔚隅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走出书房,守在门外。
“今日你可收到了蔚府的请帖?”
“收到了。”
“千万别去,他们要害你。”
“殿下何出此言?蔚府是我的父族……”
“你不用管,总之你不能去。”
“这……于理不合,新娘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不要去,不管你用什么借口推脱都不能去,接下来几天也待在蔚府,尽量不要出门,也不要参加二皇子的任何宴席。”
“竺府近日的情况……我难免要去走动……”
“赫儿那边我盯着的,没人敢动他。”长公主解释道:“我也在想办法查,但是我明面上不能有太大动作。”
“殿下也觉得他是被冤枉的?”
“那些人从来都是这个德性,背地里用尽肮脏手段,出了事便推人出去。”长公主冷哼,站起身,戴好兜帽,“总之你听我的,哪里都不要去。”
“好。”蔚隅应下,忍不住问道:“草民斗胆,殿下为何要如此帮竺赫?”
长公主动作一顿,垂下眼眸,轻抚着手腕上的银镯,“这是我欠他,欠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