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赫冷眼看着他发疯,对他的字字泣诉毫不在意。
把宫里的摆件砸了一圈后,白璋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颓废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喃喃道:“为何,为何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分明是我先遇到你的……”
“感情从不分先来后到,陛下。”竺赫叹了口气,“若京城无事,陛下便放臣回北境吧。”
“我不会放你走的。”
白璋抬起眼,阴鸷地笑着,“我会牢牢把你抓在手里。”
“陛下是一国之君,当以社稷大局为重,怎能耽于儿女情长?”竺赫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拱手行礼:“陛下千辛万苦登上皇位,若只为情之一字,岂不是废了先前的万般功夫。”
“无论你我从前有何情谊,为了江山社稷,望陛下早日放下执念。”
“你留在我身边,我自然不会耽于美色,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人。”
“我不可能留在上京,胡汗摩罗虽然已经被诛,但哈查不是善茬,定会背水一战,北境形势不容乐观。”竺赫退了又退,再次行了个礼:“臣不忍生灵涂炭,望陛下允臣早日归北。”
“我不……”
“陛下。”
温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竺赫抬眼望去,一个身着大红礼服,凤冠霞帔的女子款款出现在门口。
女子是温婉大方的长相,五官不算明媚惊艳,但绝不算平庸,一双杏眼不怒自威。
白璋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后什么也不干,睡到一半突然跑了。
她本不想亲自来找他,但下人说白璋在宫里藏了人,喜爱得紧,侍卫也说看到他来了此处,她才起身,打算亲眼看看,手什么样的小妖精把人迷成这个样子。
来人朝两人福了福,柔声道:“妾身见过陛下,见过王爷。”
还未举行册封大典,她还不是真正的皇后,即便她成了皇后,因着竺赫的身份,他也不需要给她行礼。
“你来做什么?”白璋拧眉。
“听宫人说陛下醉酒,迷了路,妾身忧心无比,特意带人来寻。”
柳筠抬眸,视线越过白璋落到他身后的竺赫身上。
竺赫也恰好看过去,四目相对,又立刻错开,柳筠低眉,缓缓低下头,两抹绯红爬上脸颊。
她曾远远看过竺赫打马游街,少年时他恣意张扬明媚,如今长开了,五官越发迷人了。
“原来是他。”柳筠在心中微微叹息,想道:“如果他是白璋,该有多好。”
“我没醉……”
眼看白璋还要发疯,竺赫眼疾手快将他敲晕递给柳筠身后的侍卫。
“陛下醉的不轻,娘娘快些带他回去休息吧。”
竺赫礼貌地朝柳筠笑了笑,柳筠愣了片刻,才慌忙福了福,“多谢王爷替妾身照顾陛下。”
“娘娘言重。”竺赫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本王穿着不便想送,娘娘自便。”
柳筠点点头,又福了福,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离开,完全忘了自己此行还带着惩治情敌的目的。
竺赫堂堂镇北王,日理万机,被白璋困在这里许多天,承受白璋的骚扰,已经够可怜了。
此事分明是白璋大错特错,自己怎么能为难竺赫呢?
送走两人,竺赫快速穿戴好。
前些日子这里守卫太严,他计划好今晚趁夜深人静,守卫之人少之时离开,没想到白璋莫名其妙来这里闹了一通,差点耽误他逃脱。
竺赫走到门口,突然又想到,若明日蔚隅照常来自己,他又不在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竺赫回房取了纸笔,在锦帕上写了几个字,系在桃树高处,随后猫着腰,借着花草树木掩护走到水池边。
“扑通。”
竺赫如一尾游鱼入水,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走过许多次的路线。
皇宫地下的密道错综复杂,一来可以以防万一,保留血脉,二来可在雨季充当水道泄洪。是以,密道可以通向宫外的护城河。
只要绕开暗卫出了皇宫,从此天高任鸟飞,再无人可以阻止他回北境的步伐。
刚回到寝宫的柳筠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到下人来报有人跳水自尽了,眉心重重跳了跳,只以为是哪个宫女太监想不开,揉了揉眉心道:“随他去吧,守着宫内各处池子不要让尸身出现在人前便好。”
宫人应声离开,组织人去各个池子中打捞尸身。
竺赫闭气游了一段,水位下降至脑袋以下,便摸着密道墙,摸黑在水中走着。
又走了一段,水位下降到腰身以下,竺赫便掏出火折子,加快了脚步。
沉重的石门在机关操纵下缓缓打开,竺赫探出头,深吸一口气,走出暗道舒展着身体。
白璋以为区区一个皇宫便能困住他,简直天真。
自小长在皇宫,且经常偷跑出宫的他,对皇宫密道的熟悉程度仅次于工匠,若没有人盯梢打扰,他想走便走,没人能留得住他。
密道出口在皇宫后山的半山腰,竺赫运起内功,快速下了山,不过片刻便出现在郊外废弃的农居的临时落脚点处。
他先前带着竺阆,一路追踪摩罗王进入上京,看着他被暗卫护送着进了京城,便找了这个地方,临时住了几天。
后来为了方便刺杀,他便将包袱藏在了这里,没想到现在起了大作用。
竺赫翻出衣服换好,用匕首将湿透的衣物全部划破丢到山中,又撕下衣角,用木炭给烟雨楼送了消息,让他们找到竺阆。
消息还没送出,不远处的草丛中便传来动静,竺赫捏着匕首隐藏身形,弓着腰蓄势待发。
黑色的身影停下,四下闻了闻,欣喜地朝竺赫所在的方向跑来,口中“啊呜啊呜”地喊着。
“阿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竺赫收起匕首,将扑面而来的大挂件抱在身上,任由他撒欢地蹭着自己。
竺阆指了指天上盘旋的海东青,又原地转了个圈圈。
“风序,好样的。”
竺赫抬起手,叼着肉的海东青飞到他手臂上站定,骄傲地挺着胸脯,好不神气。
“你从何处抢来的肉?”竺赫哭笑不得,拍了拍风序的脑袋,“什么肉都敢吃,胆子怪大的。”
风序很聪明,又经过训练,完全可以分辨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被下了毒药。
竺阆“啊呜啊呜”低低叫着,抬起胳膊,展示身上的伤,眼神十分委屈。
竺赫找出药,给竺阆处理好伤口。
天边的夜幕渐渐变淡,竺赫背起熟睡的竺阆,带着风序,踏着晨曦薄露,赶往下一个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