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书房里只留了一盏烛火,光线昏黄,将一室静谧染得愈发温柔。
江年(猫)正趴在陆屿川的腿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防备,他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喉咙里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满足的“咕噜”声,毛茸茸的尾巴尖无意识地一甩一甩,偶尔会扫过陆屿川的手腕,带起一阵微痒。
陆屿川靠坐在软榻上,一手虚揽着怀里的小猫防止他睡得太沉掉下去,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顺着他从后颈到尾椎的脊背。
他的动作轻柔而富有节奏,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魔力。
烛光在他那张俊美绝伦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倾泻而下,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氛围里。
他低头看着怀里毫无防备的小猫,浅银色的眸子里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贪婪的眷恋和占有。
就在这时,王腾那充满恶意的声音通过江年脖子上那个银质项圈上的微型法阵,一字不漏地、清晰地传入了陆屿川的识海之中。
“……我准备了点好东西,打算找个僻静的角落,把他堵住……”
“……让他为今天的‘出言不逊’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那污浊的、充满了嫉妒和算计的话语,就像是一滴墨汁突兀地滴入了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里。
陆屿川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顺着江年(猫)脊背的手动作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依旧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平稳,嘴角的笑意甚至还加深了一分,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然而他身边的空气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凝结成了冰。
原本温暖如春的书房温度骤降,连那跳动的烛火都诡异地凝滞了一瞬,焰心深处仿佛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是一种无声无息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角落的阴影里一团漆黑的影子忽然蠕动了一下。
那是一只体型硕大、形似黑豹却又长着一对龙角的上古凶兽,它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连眼珠都是纯粹的墨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正是陆屿川的契约兽,墨影。
它原本正趴在角落里假寐,此刻却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惊醒了一般猛地抬起了头,一双墨色的兽瞳里充满了惊疑和不安。
它从自己的主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一股让它这个上古凶兽都为之战栗的、纯粹的杀意。
那不是普通的愤怒,也不是单纯的敌意。
那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想要将某个存在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的、神明般的漠然和绝对。
墨影跟了陆屿川数百年,还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如此恐怖的气息。
它的主人平时总是那副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他那双漂亮的眸子起一丝波澜。
可现在……
墨影不安地甩了甩自己那条粗壮的、布满了鳞片的尾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警告似的呜咽。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能感觉到它的主人此刻非常、非常的危险。
陆屿川似乎是察觉到了墨影的躁动,他抬起眼淡淡地瞥了角落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墨影瞬间噤声,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压制。
来自血脉和灵魂深处的、绝对的压制。
做完这一切,陆屿川又重新低下头,将视线落回了怀里那只睡得正香的小猫身上。
他眼底那足以冰封万物的杀意,在触及到那团雪白的小毛球时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重新化作了那片温柔宠溺的、不见底的深潭。
他俯下身,在那只还在微微翕动的毛茸茸的耳朵尖上落下一个轻柔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吻。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是气音的、生怕吵醒了怀中珍宝的语气轻声说:
“年年乖。”
“哥哥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江年(猫)在睡梦中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砸吧砸吧嘴往陆屿川的怀里又拱了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发出了一个含糊的、表示惬意的哈欠声。
他对此毫无察觉。
陆屿川小心翼翼地将他从自己腿上抱了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放在了软榻最里侧,还拉过一张薄毯仔细地给他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那张温柔含笑的脸庞瞬间冷了下来。
他走出书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之中,像一个优雅的猎手,去处理一只不知死活、妄图染指他所有物的……垃圾。